第34章散作满河星
昨日祝清衡从大觉寺回府后就状态不对劲,明明一同随去的温窈又不见踪影,追问下祝正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今日一早上朝时顺便帮儿子再告了假却不想他下朝到府,就听到温窈和祝清衡和离的消息。长安没有包得住火的纸,他知道了,那么温长风不出一刻钟也会得知。祝正和不敢耽搁,只能先拉上祝清衡去温家赔罪。“没用的。”
祝正和找到祝清衡时他正瘫坐在卧房的角落,外衣松垮地裹在身上,发禁不整,脸上青茬未理,眼白布满血丝,竟比黑巷里讨饭的乞丐还要狼狈两分。他眼神空洞地对祝正和道:“没用的,她不会再回来了。”祝正和心下气得烧烟,看他这副模样更是恼怒非常,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惹大祸了!”
“惹便惹了,"祝清衡失魂落魄,“她铁了心要走,神仙来了也拦不住,大不了一条命赔给温长风,全了他的栽培罢。”
祝正和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想要了,简直有辱他祝家的门风!祝正和将竹山唤进来,强压着祝清衡把自己打理干净,随后连忙带他赶去温府,得到的却是温长风已经带人离开的应付。
“岳父去了何处,他去找窈窈了是不是?"祝清衡此时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拽着何泉问,“窈窈没有回丞相府,那她去了哪里?”何泉叹气,“姑爷您别为难在下,您没留住大姑娘,丞相正在气头上,您就莫去招惹了。”
“不行,和离是我同意的,让我去和岳父说!"祝清衡执拗得可怕,完全不见平日温润清俊的模样,“何管家,温窈到底去了哪?”何泉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温窈在大觉寺落崖之事不是秘密,因为什么落崖也几乎人尽皆知了,哪怕丞相府和祝家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奈何八卦是传播最多最快的东西,任谁都堵不上大众之口。
他看了脸色黑沉的祝正和一眼,道:“若您执意要去,便去春覃坊吧。”春覃坊的宅子是长安最贵的一处,以独宅密院出名,多为有钱有闲之人的清净去处,温窈根本没带走什么银子,怎会去了那里……祝清衡还要再问,何泉却避之不及地合上了府门,将祝家父子留在门外。“你干的好事!”
祝正和压着嗓子,他和祝清衡在丞相府前闹的动静不免有人暗中探头来看,他祝正和多少年都没做过如此丢脸的事了!祝清衡已浑然不顾父亲的恼怒,央着他道:“爹,我们去春覃坊看看。”事已至此,哪怕是亡羊补牢,至少也要让温长风看到祝家的态度。祝正和道:“你到了春覃坊,只管忏悔道歉,若能将温家娘子说服回来最好,若不能…祝正和紧皱着眉,眼底划过一丝暗芒,“若不能,你便想办法向你温叔赔礼道歉罢。”
“主人家正在用膳,不便接客,您还是请回罢。”千刃挡在门前,温长风显然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人大多是会武的护卫。她不动神色将指节扣在腰间,以防对方不论德行动粗。温长风狭了狭眸,道:“叫温窈出来见我。”“家中有贵客,"千刃仍旧不让,冷冷道,“丞相还是请回吧。”“贵客?"温长风冷笑,温窈一个常年困于深闺、今早才和离离开夫家的女人,能接待什么贵客,“你若不叫她出来见我,就别怪我不念父女情谊,砸了她这新院!”
一朝丞相,却要在自己亲女门前耍威风。千刃脸色微沉,忽听背后院门大开,永平不耐的声音传来,“温丞相好大的官威啊,本宫想吃个便饭就这么难么?″
……长公主?
温长风神情变化几瞬,再抬眼可憎的面目被清润取代,他抬手示意护卫退到他身后,上前道:“不知长公主在此,温某唐突。”“唐突不唐突的,本宫的好心情也被搅没了。”千翼打开了院子大门,而用饭的小厅也敞着门,永平压根没有走出去和温长风说话的意思,遥遥道:“温丞相来势汹汹,是要做什么?”“长公主有所不知,"温长风顿了顿,他知道永平和温窈是旧交,不过那都是三五年前的事了,眼下并不清楚永平的态度,于是委婉道,“小女温窈昨夜于大觉寺受了惊,今日回到夫家,却突然不由分说闹着和离,如今又逃到长公主寻得庇护…下官作为她的亲生父亲,只是要与她说道个清楚。”看来温长风下意识把春覃坊的宅子归属到了永平名下。永平没有纠正的意思,呵呵笑道:“这样啊,那丞相想必也清楚,温窈是因何落崖的了?”……是,“温长风隐约察觉出永平的偏向,昨日的失控感好像有了出处,“当时情况危急,祝家小子确实有错,但也不该就此闹到和离,婚姻乃两家大事不可儿戏。长公主,还请下官与小女一谈。”温窈开口道:“那父亲觉得,女儿应如何处理?”听到温窈终于出声,温长风不免脸色一黑。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登门找她,她先是拒见也就罢了,眼下竞还拿乔不露面,叫他一朝丞相带着人在外头于站着,哪里还有一点教养?!
他道:“你就是这般同你父亲讲话的吗?”温窈非但没被吓住,反而道:“若是您听得不熨帖,大可也在今日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
“我温窈绝无怨言。”
“你莫不是掉个崖失心疯了不成?“温长风怒而上前,却被千刃伸臂拦住,不由斥道,“还是你以为你找到了新靠山,就能无视摆脱一切了?”“新靠山?"永平惊讶道,“温丞相指的莫不是本宫?”温长风”
长安谁人不知永平长公主草包一个,整日除了赏花逗鸟就是吃吃喝喝,若非她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姐,谁会把她放在眼里?………岳父。”
匆匆赶来的祝家父子见事态不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温长风侧目瞪向祝清衡,余光扫见祝正和方才有所收敛。要不是祝清衡懦弱无能当场就应了和离,他何必拉下脸面来找温窈要说法?“哟,这么热闹。"永平终于纡尊降贵起身行至院前,得亏这条长道归温窈的宅子所有,否则就温长风等人这么闹着,明日长安城的茶肆书坊里又添新的笑料了。
温长风到底念着永平的身份,垂眼恭敬道:“长公主,此乃我温家祝家的私事,烦请长公主莫要插手。”
“哦,这样啊。”
永平出来了,温窈却不见人影。温长风皱眉又要发作,便听永平道:“谢指挥使可在?”
谢子自后院走出,他在厨房里早听见了动静,不过碍于身份未曾露面罢了。温长风没想到一个小院里竞能容下两尊大佛,顾不得尊敬道:“长公主这是……”
“你说昨日之事是温祝家的私事,本宫确实不应掺和,“永平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指上豆蔻,眼神都未落在温长风等人身上,“只是温窈是我皇室特聘的机关师,于情于理,本宫也要替我的好弟弟护她周全呀。”她眼睫微抬,心满意足地在祝家父子脸上瞧见灰败惊疑的神情,幽幽道:“怎么,清早的和离书难道不是祝少卿亲自签字留印的么?才几个时辰就后悔,可称不上是君子之风啊。”
“长公主,这于理不合!"饶是温长风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温窈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她自己找到后路,还是旁人无法匹敌的后路,“她一个深闺妇人懂什么机关,不过是从前寄住山家学了些皮毛,经年累月怕早就……您和陛下莫要被她的花言巧语哄骗,错用了人!”
“这就不劳温丞相操心了,用什么人、怎么用人,那是皇帝的事,与你、与本宫都无关。“温长风说话难听得像鸭子乱叫,永平眉眼的戏谑淡了下去,一想到谢子才做好的饭她都没吃上热的就更不耐烦了,“总之温窈住在这,是本宫允许的,你们以后谁再找她的麻烦,就是和我过不去。”永平说:“诸位请回罢。”
她有意暗示这间宅院是她永平的而非温窈的,就是要让他们做事前掂量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