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在水花溅起的刹那,沈眠云几乎同时跃入水中,朝着姜嫄游去。她其实不太会游泳,也不挣扎,由着自己渐渐沉入水底,见着沈眠云游来,主动攀住了他的脖颈。

“今日你我二人,就死在这水底,生生世世都纠缠在一块。”沈眠云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肢,随着她一同下沉,听她这样说,琥珀色的眸浮起清浅的笑意,“好,这是你说的,别后悔。”姜嫄有片刻恍惚。

不得不说, 他看她的眼神,笑起来的模样,实在是像她死掉的前男友。“不后悔。"姜嫄低语道。

沈眠云蓦然低头,吻向了她的唇,吸舔着她,啃咬着她,环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真的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姜嫄难得乖巧,承受着与他温柔外表极度不符合粗暴亲吻,顷刻间浓重的血腥气在唇齿间溢开。

而翻涌的水面此刻已经漫过了两人的头顶。彼此间素白的衣衫交缠,又在水里漾开,宛若招魂的白幡。沈眠云压根就没有闭气,眉心的朱砂痣越发刺目,他钳制着她,与此同时在解开她腰间衣带,更进一步地完全吞食掉她。随着他的动作。

姜嫄蓦然“鸣咽"了一声,眼眸绽开了狂热的光亮,可意识却在越发薄弱,指甲深深陷入了他的脖颈,在无边黑暗中宛若交尾的鱼,与他至.死.交.缠。真的……快死掉了。

她在水底越来越难以呼吸,沈眠云开始吻着她的唇为她渡气,纠缠的动作却越发粗暴,几乎要搅入了她的魂灵之中。在双重濒死的时刻,姜嫄在极度的战栗中,却忽然重重地推开了他,扑腾着想要浮出水面,再一次抛弃了他。

姜嫄总是如此。

她最喜骗人,也最会玩弄人心。

冰冷的湖水灌入了沈眠云的鼻腔之中,让他五脏四腑都泛着浓重的疼,只是这种疼,与被她第三次抛弃的痛相比,远算不上什么。可姜嫄早就没了力气,游了没一会就彻底失了力,再度栽回了他的怀中。在光影模糊间,沈眠云满头墨发如海藻般散开,脸色苍白如玉,唇色却无比鲜红,眉心朱砂痣宛若一滩干涸的血,倒真的像是化作美人诱哄路人做替身的水鬼。

姜嫄到底有些不甘心,无力地闭着眼睛,过往只有她玩弄他人,今日倒是真的要陪沈眠云死在这湖底。

沈眠云似是轻叹了声气,在她唇上轻轻落了一吻,拖着她的腰肢,朝着水面游去。

他前世家境不错,闲暇时日经常去深海潜水,不借助设备也能在水底憋气许久,后来有了姜嫄后,人生也就只剩下了姜源。很快他就托着她,将她送到了船上。

姜嫄本就一直被他渡着气,原本已经做好死的准备,身体似僵直的小鱼。现下终于得以呼吸,立即呛出几口水,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我好难受……”

她无力地趴在船上,耷拉着脑袋,浑身湿了个透,喉咙泛着血气,又开始神经质地落泪。

沈眠云身子还沉在水里,苍白指尖抚过她的眼角,“别哭了,怎么样不难受?”

“让我杀了你。”

姜嫄蓦然抬起头,颤抖着的唇完全失了血色,乌发湿漉漉的黏在脸颊,眼眶通红地瞪了他一眼。

沈眠云将手中攥着的玉簪,塞在了她手中。这是方才她挣扎着推开他,无意中遗落的。沈眠云的行为,无异于纵容着她杀自己。

在姜嫄病态的思考逻辑里,不会去思考他的行为动机,只会在这一刻觉得他很爱她。

爱到愿意为她去死。

姜嫄只是这样想着,就将手中的玉簪扎入了他的心口。有时候,她力气出奇得惊人。

只听见“噗吡”一声,锋利的簪子整根没入沈眠云的心口,鲜血迅速涌出,几乎让她触碰到了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姜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眼眸里的泪水从眼眶滚落,染血的指腹摩挲过他的死气渐沉的眉眼,“…我好喜欢。”

只有沈眠云死掉,这份爱才不会变质。

她极为小心翼翼地吻了下他的唇,痴缠地凝着他的眸,“……你还想对我说什么吗?”

沈眠云自然有满腔的话还要与她说,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否则也不会就算是自/杀前,也要求朋友替他将他的记忆复刻在游戏里,又通过刻意操作,再把他送回她的身边。

可他只是轻附在她耳畔,语气微沉,“我只后悔,方才在水里没有弄/你更狠些。”

姜嫄微微愣了一下,猛地咬住唇,桃花眸越发水光潋滟,几乎要窒死在这爱意和欲/意之中。

此时天光已然有亮起的趋势,正处于明暗交接之中,湖面光影扭曲着,刺痛着姜嫄的眼睛。

沈眠云也不再苦苦支撑,倒入了这扭曲的光影之中,沉入了冰冷刻骨的湖底,濒死前只有着模糊的执念。

下次再见到姜嫄。

…也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姜嫄蜷缩在小船之中,呆呆地望着浮光跃金的湖面,阳光静静地洒在她身上。

姜嫄穿着湿透了的衣衫,竞诡异地汲取到了一丝暖意。她微微地仰起头,沐浴在晨光之中,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已经很久很久。

没有这么好好地晒过太阳了。

姜嫄独自划着船回了岸边,她浑身湿了个透,手上沾着的血在湖里洗干净了,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等在瑶台楼的宫人以为她和沈眠云重修于好,昨夜必然要云/雨一番,故而也没敢早早去叨扰。

翠云见到姜嫄独自回岸上,她又衣衫俱湿,心底有许多疑惑但也不敢问。宫人们连忙就在瑶台楼唤来医女,又另外熬了浓浓的姜汤驱寒。姜嫄沐浴换了身衣服后,也没有去喝不喜欢喝的姜汤,而是径直回了璇玑阁中。

这又是半夜吹冷风,又是坠水,又是杀人,姜嫄身体素质本就不好,这一通折腾下来,不生病才算不正常。

她回了璇玑阁没多久,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怏怏地蜷缩在厚厚的被褥中,不住地打着寒颤。

医女来看过也说是染了风寒,让宫人又是熬药,又是熬浓姜汤。但姜嫄只光闻着姜味都不喜欢,更别提苦得令人心颤的药汤。青骊来劝过,翠云来劝过,清玥也来劝过。姜嫄硬是把自己蒙在被褥里,怎么劝都不听,一口药都不愿意喝,只说睡个半天病就好了。

她从前发烧感冒都是硬抗过来的,能不去医院花钱就不去医院花钱。宫人们也实在没法子,只能又去求后宫的妃子来劝。可虞止刚小产过,连床都没法下。

沈眠云还在禁足。

最后青骊直接去寻了皇后,让谢衔玉过来劝。姜嫄睡也睡不安稳,身体也忽冷忽热,在床上翻来覆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忽然她的额头被微凉的掌心轻碰了下,伴随着些许淡淡的檀香味。到底谁身上有这种味道……

好熟悉…

她脑袋也被烧成了浆糊,想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那人将她抱入温暖的怀中,理过她鬓边的湿发,“又觉得药苦,不想喝药?”

姜嫄缓缓睁开眼。

没想到是谢衔玉。

她淡淡地应了声,“嗯…不想喝。”

自从虞止进府后,姜嫄和谢衔玉关系就冷了下来。他们名义上是夫妻,实则许久没有同床过。彼此相处更不像是夫妻,倒像是平淡的陌生人。“怎么样愿意喝?”

谢衔玉垂眸看着她干涸的唇,自然而然拿过茶盏递到姜嫄唇边,喂她喝水。姜嫄沿着茶盏的边缘,连喝了几口温和,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便又偏过了头。

不过她倒是对他的问题来了兴趣。

若是旁人会劝她这药喝了对身体好,百般苦口婆心劝她,但谢衔玉倒是了解她的性格,也不劝她,直接让她提条件。“我提什么条件你都会答应?"姜嫄挑眉问他,嗓音略有些哑。“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谢衔玉眸色极浅,专注着看着人时,会让人觉得被他爱着。

可姜嫄却知道他和沈眠云不同。

沈眠云柔软得像水,待她也是没什么脾气,总是小意温柔地讨好着她。谢衔玉外表看着温和,实则性子最是淡漠,高门贵公子的脾性,看起来对你很好,实则不过是把你当成路边蚂蚁。

姜嫄忽视着他的眼神,神情略微纠结,“我考虑考虑。”她嘴上是这样说,但是真的有在认真想着怎样去作弄谢衔玉。略微沉默了半响,姜嫄还没说话。

“想好了吗?"谢衔玉眼看着她快睡着了,手指捏了捏她的耳垂。姜嫄本来就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不清醒,愣是想了半响也想不出觉得好玩的法子。

让谢衔玉下跪磕头,可每个月十五他都在跪着,好像也没怎么摧折他的傲骨。

难不成叫他自己扇自己巴掌,可是平常她若是真想打他……也是随时就能打的。

还能让他做什么……

“既然没想出来,就待病好了再想,先把药给喝了。"谢衔玉瞥了眼青骊,示意青骊把药端来。

青骊连忙端过炉子上一直温着的药,递给谢衔玉谢衔玉舀了一勺药,贴在她唇边,耐心哄着她,声音很好听,“乖乖,喝药。”

姜嫄被哄得下意识张嘴,含了口药,眉头立即皱紧,就要把苦药汤给吐出来。

谢衔玉已经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唇,根本不给她吐的机会,就跟骗小孩一样。

他不紧不慢道:“不咽就不松手,你一直含着不咽,只会更苦。”姜嫄蓦然瞪大眼睛,硬生生把药给咽了,怨恨地瞪着他,“有你这样的吗?朕要废了你,把你打入冷宫。”

谢衔玉已经塞了个蜜饯在她唇中,瞧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好,等喝完药再说。”

姜嫄却再也不会上当了,更不会被他的温柔表象欺骗。方才她都险些忘了。

谢衔玉才是个真毒夫,手里沾的人命不知多少。姜嫄轻哼了声,“要我喝药也行,让我休弃了你,立虞止为后。”“这怕是不行,我做不了主,你也知晓我不过是谢家的傀儡,等陛下哪天灭了谢氏满门,再休弃我也不迟。”

谢衔玉就这样轻抚着她滚烫的脸颊,也不恼怒,语气轻飘飘地让姜嫄灭自家满门。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

姜嫄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又想了个新的折辱他的法子。她略微有些困难地坐起身,贴在他耳边声音很轻,呼出的热气却很烫:“我要你和虞上……一起服侍朕。”

姜嫄因着生病,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憔悴,像是风中芦苇一折就断。可她因在想坏主意神情狡黠,眼睛亮得惊人,倒是叫谢衔玉有些恍神,连着她锥心的话都给忽略了,只是定定地凝着她。姜嫄也没说怎么服侍,是服侍她喝药,还是服侍吃饭,还是服侍她别的什么。

反正就让谢衔玉自己体会。

这些世家子弟一身傲骨,都是端着若受辱,毋宁死的架子,怎么可能轻易忍受摧折羞辱。

谢衔玉尤其是这样的人。

当初虞止进府连个名分都没有,只说是暂住在府上几天。可谢衔玉还是对她态度遽变,他过往待她倒是清浓,但后来一直就是不冷不淡的。

姜嫄知道封建男人的小心思。

他在介意她给他戴了绿帽。

但凡她不是游戏玩家,说不定分分钟被浸猪笼。她现在特意提及这事,就是存心往谢衔玉心底捅刀子,将他的傲骨自尊都踩在脚下狠狠碾碎。

可她低估了谢衔玉。

谢衔玉已然死过一回,过往坚守的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叫他吃尽苦头。过往在意也不是姜嫄对他不忠。

毕竟谢衔玉一直知晓姜嫄称帝的野心,也早就有准备她会为了权力再有别的男人。

谢衔玉自始至终在意的,是姜嫄对他没有感情。他以为他是她的夫君,别的男人只是玩物,工具。她对虞止的偏爱,才真正叫谢衔玉难以释怀。前尘往事俱在眼前如浮云掠过,现在他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至少不会被她的言语所伤。

纵容心底有恨,可恨到极致,也只是想要独占着她。总归他是要同虞止合作,将她带走的。

让虞止先适应适应也没什么不好。

“虞止昨天才小产过,心情怕是不大好,你若是能叫他愿意……他要是不介意,我倒是无所谓。“谢衔玉捏着瓷勺又舀了勺药,喂到她唇边,“我既已经应了你,那就快把药喝了,你这身子一直不好,只怕也吃不消。”姜嫄也没看出来他到底介不介意,神色恹恹的,但到底勉强捏着鼻子喝了半碗药。

“再喝一口。“谢衔玉再要喂她。

姜嫄抬手拦住,怎么也不肯喝了。

谢衔玉搁下了青瓷碗,神色温和,抬手摸了下她略有些尖的下颔,“那个花魁怎么伺候你的,不过是四五日,怎么瘦了许多,可有好好吃饭?”姜嫄玻璃似的眼珠子转了转,略微回忆了一下,“每日食一餐饭,其余都在床榻上厮混。”

“既如此喜欢,不如将他带进宫,可到底不懂事,还得先让嬷嬷好好教导过规矩。”

谢衔玉心底对那花魁生了几分恨意,恨他勾得年少不懂事的妻子亏空了身子。

姜嫄觑着他的脸色,后知后觉谢衔玉好像变了许多。…说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像是宅斗电视剧里的大婆教。

哦不。

大公教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