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1)

第45章第四十五章

秦王政三年(公元前246年),二月中,大梁,信陵君别院。魏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赢成蟜。

作为一个爱好是赚钱的人,魏治拥有良好品德,尊重每一个合作伙伴,对嬴成蟜这个给他增加了两倍利润的财神爷尤甚。但如果财神爷想把身份变成妹夫,那就别怪他的良好品德全部消失了。而且嬴成蟜这个小竖子相中旁的妹妹也就算了,偏偏是他最在意,关系也与众不同的妹妹……

信陵君是时下价值观中标准的、最为人所推崇、也是绝大多数贵族拼命踮起脚也够不着边的贵族模样。

所以他既不骄奢淫逸,妻妾成群,拉足黔首百姓仇恨,也不会用道德君子四字束缚自己,放着万贯家财不用,过清贫的生活。三十个儿子与十九个女儿,就是信陵君给生活交出的答卷之一。信陵君的正妻,同时也是魏治的生母,身份为卫国的公主。这是魏国蚕食吞并卫国计划中的一部分。

就像在用计囚杀卫怀公后,新立的卫君是魏王的女婿一般,皆是通过联姻手段,增加对卫国的控制,最后让卫国不复存在,化为魏国的郡县。魏治生母因二次生产大出血去世后,与妻子感情很好的信陵君为了纪念发妻,确保长子的地位,更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婚姻再度变成政治博弈的战场,引发政局动荡,因此拒绝续娶,将正妻之位悬置。但为了自保,主动将爵位从公爵降到侯爵,又从侯爵降为君的卫国却很需要这么一位有强大影响力的女婿。

于是卫国以照顾起居,抚养子嗣为由,依古时媵妾之礼又送来了一位公主,与信陵君发妻一母同胞的公主。

这位卫国的新公主在嫁进来后承担起了信陵君事实意义上的发妻责任,也把魏治照顾得很好。

只是信陵君对她的感情却是敬重大于亲近,多年相处下来两人间也仅育有一女。

好在魏治长大了。对于这位父系叠母系,且年龄相差悬殊的妹妹,他向来是长兄如父,极尽宠溺之能事。

否则也不会学得一手令梁茂都惊讶感叹的好箭术,更不会出现在猎熊的最前线,机缘巧合下救了赢成蟜一命。

但如果早知这样会引来嬴成蟜这头饿狼,魏治说什么也不会因为妹妹一撒娇就松口,不打断腿然后用铁链子拴家里就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这倒不是魏治嫌弃赢成蟜配不上自家妹妹,而是因为赢成蟜条件太好,却是个秦国人。

他可以和赢成蟜大大方方的合伙赚钱。因为只要秦军没有攻破大梁,他就是魏国最顶尖的那一撮贵族,嬴成蟜得守魏国的规矩,双方是平等的。可妹妹一旦出嫁却是要去秦国的。到时水土迥异,口味不同都是小事,就怕妹妹受了委屈,他这个当哥哥的却鞭长莫及。而且以秦国如今的国力,一旦嬴成蟜归国,他用尽全力的一拳对赢成蟜而言很可能就是微风拂面,有烟无伤。

所以尽管信陵君已经对他详细说过联姻好处,他还是看嬴成蟜不顺眼。总之任何试图拐走妹妹的,都不是好人。

也就是拗不过父亲,否则他早带着妹妹搬回主宅了。可以说若非嬴成蟜有着秦国公子的身份,早就被魏治命人剁成十八块沉到汴河底了。

但嬴成蟜也仅仅只是不死而已。

嬴成蟜顶着魏治几要将他凌迟的目光,心中暗叹今天的太阳也不给力啊,怎么都照他身上了,他还是觉得凉嗖嗖的。比谈恋爱的时候遇到老丈人不同意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呢?是丈母娘不同忌。

再恐怖一点呢?是大舅子也不同意,而且这大舅子等于半个爹。毫无疑问,魏治就是他如今婚姻道路上已知的最大拦路虎,丈母娘他都还没见到面呢。

做贼总是心虚的,何况他是要偷走如此珍贵的宝物。嬴成蟜在见到魏治的那一瞬间就有点想风紧扯呼,但在念头冒出的瞬间就稳住了。

受人之托,总要忠人之事。

还行,他这已经算是毛脚姑爷里最顶尖的待遇了,至少没让他去犁两亩地。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后,嬴成蟜很好地安慰了自己,扬起笑脸道:“治兄,我是来归还信陵君新著兵书的,有些疑难不解之处还要向信陵君讨教。“咦一一治兄你何故如此厉色,是有人惹恼了治兄不成?“我与治兄你性命相托,情逾骨肉,治兄可据实已告,我这就去把人抓来给治兄你出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魏治最开始也只是在心中挑剔赢成蟜的毛病。包括但不限于眉目太精致了没有阳刚气、变声期的嗓子真难听、怎么吃那么多栗饭个头也没见长多少,结果一晃神就发现嬴成蟜已经在他面前唱念做打,贼喊捉贼一条龙了。

魏治伸出手拍掉了嬴成蟜准备往他肩膀上搭的手,继续面无表情地冷冷看向嬴成蟜。

编,我就继续看着你编。

还来还父亲所著的兵法呢,你自己回头看看,梁茂怀里抱着的是什么!那把足有半人高的夸张硬弓就是烧成灰了他也认得出来,那可是姨母的陪嫁,卫国国库里独一无二的宝物!

妹妹当日就是用这把宝弓将宛如小矛的重箭送进了小熊的眼睛里,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熊嘴下的你。

作为代价,妹妹右臂脱臼,三个月提不得重物,左臂扭伤,只能有限度的活动。

而这张宝弓也因为施力过甚,弓片有了损伤,被你小子用报恩的理由拿走请人修复。

今天弓都带来了,你和我说是来见父亲还书,顺便请教问题的?我瞧着比桐还要好骗吗!

来来来,继续说,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来。嬴成蟜再度慌了。

情报工作还是做得太失败了,魏治今天怎么能在家呢!现在逃也不算晚,可将来接亲时这关还是得过啊。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要紧,他准备了预案!

眼见魏治心如铁石,冷口冷面,嬴成蟜果断放弃了攻克他,转而蹲下身抱住一双大眼睛正不断在他和魏治之间打转的魏桐。尽管身体年龄相差不到五岁,但嬴成蟜努力摆出了一副长辈模样:“桐,上次给你的带的《国语》看完了吗?有何体悟?有不解之处也可以道来。”然后牵起魏桐的手就往里走,仿佛魏治根本不存在。魏桐初时有些慌乱,抬眼去看父亲,却在被嬴成蟜往嘴里塞了一块饴糖后瞬间乖巧下来,安静地充当起了工具人。

长安君的饴糖可与别处大不相同,里头是混了核桃、板栗和松子等富含油脂之物,吃起来又甜又香。

属于非常会享受了。

以往都是专给姑姑带,姑姑会分一些给他,让他和弟弟妹妹一块吃。可他作为长兄,顶多是拿一小块甜个嘴,今天可算让他捞着了!至于他爹的态度,不重要。小姑姑出嫁与否还是得大父说了算,他爹又插不上手。

反正到时候要是挨揍了就去大父那暂避锋芒。魏桐心安理得地含着糖充当挡箭牌,把跟在赢成蟜身后的梁茂给闪得不轻。好嘛,合着公子您的一定有办法就是强闯啊。赌治公子会因为您的身份不敢拦您?

这不纯纯莽夫嘛,比他还要不聪明。

还是师傅说的对,情爱乃习武之人的大毒。梁茂一边在心中吐槽着,一边迈动脚步跟了上去,路过时还不忘对魏治点头致意。

堪称非常有礼貌了。

魏治却好悬被气了个倒仰,就连魏治身后的门客护卫也有些面色难看。一点点小争端,闯了就闯了,可你这么理所当然是怎么回事?真当自己家了!

游侠向来把脸面看得比命重要,不忿道:“公子,真就这么把人放过去了?”

魏治白了发声的人一眼,不咸不淡道:“不然呢,你去把人追回来?”旋即又轻轻摇了摇头,自嘲道:“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不可说也!”他当然可以把嬴成蟜给拦下来,可妹妹那性子,比齐国的君王后还要刚强十倍。

昔年燕王派乐毅攻齐复仇,乐毅率领五国联军连破齐国七十二城,齐潜王在逃亡的过程中被楚军将领杀死,齐国仅剩下莒与即墨两座城池苦苦支撑。齐潘王之子田法章侥幸逃脱,改名换姓在莒城的太史数家中做佣人。太史敷有个女儿,觉得田法章十分不凡,于是时常照料接济他,不久后田法章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两人便开始私通。

后来田法章被齐国百姓拥立为新的齐王,太史数的这个女儿顺理成章成了王后。

太史敖却以君王后不经过媒人介绍就自己嫁人,玷污了祖宗名声,不配做我女儿为由,终生不见君王后。

君王后虽见不到父亲,却一直严谨守着作为女儿的礼节,其性刚强至此。魏治丝毫不怀疑妹妹的胆量决断与能力。

是真能离家出走跑秦国去啊!

明媒正娶总比私奔好听。

而且只要抛开嬴成蟜是秦国人这一点,天下间恐怕很难再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妹夫。

拦着仅仅是自己心里不痛快想给嬴成蟜也添添堵,以及表明家里还有人会出头,起个你小子最好老实点的威慑作用而已。至于具体婚事,正如魏桐所想,还轮不到他这个当大哥的做主。嬴成蟜的情报也没有完全出错,信陵君今天的确不在别院,而是去与门客们踏青游玩去了。

所以嬴成蟜松了牵着魏桐的手,循循善诱道:“桐,可以帮我把这几本兵法送回你大父的书房吗?”

魏桐嗦着糖,小脸鼓鼓的,脚不动,手更不动,而是歪着头看他。嘴角小小的翘着,眼睛滴溜溜乱转,一副我藏着坏心思,但特意让你知道的模样。

嬴成蟜笑了,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信陵君最喜欢这个孙子了。他开始摸荷包:“说吧,要什么?”

魏桐用双手按住了他,笑得有些谄媚:“小姑丈,我不要糖,也不要钱。”嬴成蟜被一句小姑丈叫得心飘飘的,脸上的笑容堪比绽放的向日葵:“那你想要什么?”

“纸鸢!"魏桐兴奋地蹦了起来,张开双臂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要纸鸢!小姑丈前些天送给姑姑那个凤凰纸鸢,可太威风了。就是姑姑爱惜得很,别说给他玩,就是看也不让他凑近了看。如今纸张可是个十成十的稀罕物,只有秦国才能产出,魏桐也意识到自己要求有些过分,又把画圈的手小小地往回缩了一些:“其实也不用那么大的……小一点也可以。”

嬴成蟜看着他这幅模样玩心大起,故意逗他:“给你造个纸鸢也可以,多叫几声小姑丈让我听听?”

魏桐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他觉得这个长安君不厚道,叫一句也就行了吧,咋还能总叫呢。而且要是让小姑姑知道自己因为一架纸鸢就把她卖了,他还活不活了。他可是小姑姑的第一仆人,怎么能出卖小姑姑呢……卖,卖小姑姑的就是他!!!

“小姑丈!”

一块糖。

“小姑丈!”

又一块糖。

“小姑丈!小姑丈!小姑丈!"得了糖的魏桐声音愈发嘹亮欢快,都成调了。嬴成蟜直接把一袋糖全扔给了魏桐。

他知道魏桐被教导得极有长子长孙风范,不会吃独食,这些糖会去到本应该去的地方。

然后,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两个人在同时,以几乎同样的速度踮起了脚尖,表情开始变得狰狞。“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你们两个玩得很开心啊。”嬴成蟜第一反应是瞪梁茂,你就不会盯着点吗,报信啊!一旁梁茂抱着弓,满脸无辜,用眼睛示意嬴成蟜看脚边。那里有颗石子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我提醒公子你了,可公子你玩得太开心了,没注意到。嬴成蟜怀疑梁茂是故意看他笑话,但他没证据,更没时间。因为魏桐已经趁此机会抢先讨饶了。

“姑姑,姑姑,我错了错了,姑姑,姑姑!饶了我吧!都是长安君支使我的!”

嬴成蟜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叫唤,觉得这小子前一世肯定是只鸽子,不然怎么这么能咕。

“阿留,你胳膊前阵子才好,可不能使大劲,万一再伤着。”“不劳长安君费心了,我这胳膊比你强。”仿佛是为了证实这句话,嬴成蟜感觉自己耳朵上的力度又大了几分,而且似乎有打旋的趋势……

梁茂到底还是向着自家公子的,轻咳一声引起众人注意后,捧着弓上前解围:“女君,您的弓已经修好了。”

魏留爱弓成痴,立刻舍了手边两个战斗为五的渣,把弓取到了手中,下扎马步,开始拉弦。

只是弓才张开三分之一,就感觉难以为继,再无猎熊那日人弓合一的奇妙感觉。

她可是清楚记得自己那日把这把弓拉开了大半,差一点就要过耳了。魏留不信邪,咬着牙还要强拉,却被嬴成蟜一把抓住弓弦,喝道:“别逞强,胳膊才好!”

阿留讪讪地松开弓弦:“那个,我就是想试试。”嬴成蟜捏了捏眼角,无奈道:“我和你说过了,人在危急时刻能够爆发出身体中潜藏的能量,比如说一个普通妇人可以为了救她的孩子,掀开翻到沟渠中的马车。”

“也许我今天也能激发身体中潜藏的能量呢。”“好吧,那是让我再被熊追一次,还是你胳膊脱臼,再吊两个月?”魏留一张脸顿时皱得像晒干了的橘子皮,用肩膀把嬴成蟜撞开,气鼓鼓道:“你是坏人。”

然后就不说话了,开始生闷气。

魏留不知道为什么,她在面对嬴成蟜时总有种无力感,明明她让嬴成蟜一只胳膊都能轻松把其人给放翻。

她想也许这就是父亲所说的让她从弓箭里出来,多与人相处吧。世界上不止标靶,还有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比如说赢成蟜这种长得很好看,但最好是个哑巴的臭弟弟!嬴成蟜看着明艳照人的小姑娘都气成河豚了,手指上移按了按眉心。得,话说重了。

于是主动上前替魏留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倒走两步仔细端详,点头:“还是蜀锦的眼色亮些,瞧着更好看了。”上到八十,下到八个月,夸长得好看是个绝不会错的话。魏留正在这个年龄段中,闻言立刻转嗔为喜,扯起裙摆转了个圈:“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还要多谢你送来的蜀锦了。”嬴成蟜笑,果然年轻就是好哄啊,哪怕这年月的女孩子思想方面都早熟得厉害。

如果魏留没有摸着他的头比身高就更完美了。“嗯,又长高了点呢,到我的下巴了。”

这下换赢成蟜把人给撞开了。

长得高了不起啊!呸,不对,你一个女孩子趁着发育早和我比身高有意思吗!

嬴成蟜的羞愤异常换回了魏留的闷笑,好半天她才止住了笑:“是我错了,不该笑话你的,你今后一定会长很高。”“敷衍。”

“没有敷衍。你可是我看上的夫婿,怎么也得比我高啊。你多吃饭,一定会长高的。”

嬴成蟜一口气梗嗓子眼里好悬没下去,他捏着眼角掩饰情绪。果然他对如今开放的世风还是有点接受无能,这种话是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的吗!

温知识,这年月生过孩子的寡妇十分热门。因为七国间不断打来打去,战争频次与烈度与日俱增,人的平均年龄可能三十都没有。

生过孩子的寡妇因为证实了有生育能力,所以许多人热衷聘娶,希望能留下个一儿半女,免得阵亡后坟前无人祭扫。而具体到初婚年纪,十四五岁成婚是常态,而且这还是虚岁!搁在嬴成蟜前世个个都得牢底坐穿。

魏留的逻辑很简单,嬴成蟜长得好看,比她见过的那些公子王孙都要好看,而且父亲和哥哥都说他很聪明,以及很能、很能、很能赚钱。左右以她的年纪过两年也要嫁人,那就嫁个最好看,最聪明,最会赚钱的。救了他一命,让他用自己还,这很合理。

嬴成蟜内心的不适感在睁眼后一扫而空,因为明艳的小姑娘就在眼前,灰褐色的眸子里满满地都是他。

很干净的眼睛,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嬴成蟜压下心中所有的芜杂情绪,“以牙还牙"地也摸了摸魏留的头:“好,我将来一定长得比阿留你高。”

“那等你长得比我高了就来娶我吧!”

“元.……”

“你快说好!”

“好。”

“嬴成蟜,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可爱。”“嗯?”

“你刚刚明明在用糖收买阿桐叫你小姑丈。”″嗯……咳咳。”

“你脸又红了诶。”

“阿留,我们还是谈点正事吧。”

“什么正事?”

一刻钟后,活泼的魏留蔫吧了,坐在嬴成蟜给她打造的小马扎上,双手搭成桥,托着腮气鼓鼓地看着他。

“你说的正事就是来搬我的花?!”

信陵君贤名远播,麾下门客虽然不至于像孟尝君田文那样高达三千之众,但小一千人还是有的,包罗各种学派与绝大多数职业。魏留就拜了一个农家门客做师傅,只不过出生在富贵窝的她并不种地,而是种花,数年下来着实培育了不少外头见不到的好品种。嬴成蟜用一句话终结了魏留的气愤:“我兄长要成婚了。”魏留立时坐直了身体:“你兄长,秦王?!”赢成蟜欣赏了一下魏留吃惊的模样,然后继续挑花:“除了他天下还有谁能让我心甘情愿称一句兄长?

“我兄长富有四海,不缺金银财宝,所以我这个当弟弟的只能送他一份心意了。”

魏留虽然天真烂漫,但生长在这么一个家庭里,不可能是完全的傻白甜,眼睛很快变得亮晶晶的。

这就是她放下脸面也要争赢成蟜的根本原因。有事是真办啊!

因为知道他的婚姻大事不能自专,所以现在就开始为她打埋伏了。有这份心意,就是把她这的花搬空了也成啊。算了,还是得留几盆好的,种得真的超级不容易。“那要娶的人是谁?”

嬴成蟜叹气:“昌平君芈启之女。”

他哥的后宫情况在史书中一直是个谜。未立王后不说,就连长子扶苏和二世皇帝胡亥的生母都不知道是谁。

他现在只希望这位昌平君芈启之女不会是扶苏的生母,否则昌平君若仍在伐楚之战中倒戈反叛,扶苏就得遭老罪了。魏留最见不得他这幅模样,离开马扎,用大拇指和食指强硬地撑开了赢成蟜拧紧的眉毛,很严肃地说道:“你得多笑一些。”又试着给出解决办法:“要不咱们上巳节的时候去玩吧,把你给我制的纸鸢再放一次。”

魏留不说纸还好,一说纸又令件烦心事涌上了嬴成蟜心头。前些天送纸的车队给他带来了师傅的私信,说有个名叫嫪毐的寺人打着王太后要为先王祈福的名头超领了许多纸张,导致今次的纸张有些差强人意。尽管少府有鉴于此迅速扩大了产量,但下个月的纸张可能还是会赶不上趟,要他这两个月俭省些用,撑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间。在信中看到嫪毐这个他前世常常调侃的名字后,嬴成蟜头一次无比庆幸自己此时不在咸阳。

他哥自尊心极强,所以无论是谁对他捅破王太后与嫪毐私通一事,都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而他若此时仍在咸阳,哪怕是说破大天去,他哥都不会相信他从没有觉察到蛛丝马迹,是纯粹的蒙鼓人。

他这也勉强算是重耳在外而安了,只是这申生在内而亡……嬴成蟜不禁抬头看向西北方,那里是咸阳所在的方向。尽管他早知道历史走势的,但还是希望他哥能应付得更从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