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亲昵的如同夫妻(1 / 1)

第24章那两人亲昵的如同夫妻

这是如此妍丽,如此鲜活,如此年轻的谢明枝。她的双眼明亮的如同清澈的小溪,带着纯然无辜的好奇,微微歪头望过来的时候,李从听到,自己胸膛中,砰砰如雷的鼓声,他的心好似要跳出来。李从活了这么大,如此紧张的时候很是少见,年少时领兵被困云崖时曾这般心惊肉跳过,登基坐上那个椅子,也这么紧张过,却也不过屈指可数的两次。上辈子,他们还是夫妻时,他开始嫌她无趣,因为她空长了一张美艳的脸,性子却讷讷的,为了玉仙的事,一辈子没反抗过他,对他说个不字的谢明枝,跟他争吵起来,别人都以为她疯了,区区一个侧妃,怎敢如此反抗自己的夫君。那时他才有些看清她,她不是个懦弱到没有性格的女子。他们这一生,他对不住她两次,玉仙和亲的事,长子作为投名状,被林皇后抱走抚养的事,年轻时他对她感情没那么深,用两个孩子换地位稳固,换那个大五之尊的位子,很划算,他只有权势越大,才能给她,给孩子带来更好的生活,而且他登基后,玉仙从亲王之女变成皇帝之女,回鹘人把她尊为大妃,她是草原实际上的话事人,太子之位哪怕两经流转,也落在他们孩子的手上。她的孩儿是嫡子嫡女,别的嫔妃生的,是庶出,从来不曾越过他们的孩子去,他没有对不起她过。

长子宫变后,他感觉到,谢明枝面对他,越来越没有表情,虽然依旧体贴,贤惠,主动帮他纳妃,推他去别的嫔妃宫中过夜,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彪气,越愤怒,指责她对自己不上心,她的情绪却稳定的,像个石头。他发出去的声音,宛如打在一堵密实的墙上,她就只会用那种淡淡的微笑表情望着他,仿佛他在无理取闹。

因为亲子手足相争,她在恨他吗?

可新太子也是他们的孩子,权力并没有易手,李周太宗朝,哪怕是同母兄弟,还互相残杀争夺皇位呢,他们的长子李熔,也没死,依旧活着,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她没有不满意,她一个不字都没说过,她只是,越来越像皇后,像国母,唯独不像他的妻子。

她不会恨的,她怎么会恨,她这么爱他,给他生儿育女,做他最有力的贤内助,这辈子,那些让她伤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的女儿不会去和亲,J子也不会反目成仇。

他会宠爱玉仙,更会好生教导熔儿。

对于上辈子,她年轻时候的样子,李从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印象中,她就是那个端庄的皇后,面无表情,神色肃穆,不苟言笑,哪怕是笑也是浅淡的,矜持的,不像个活生生的人。

这般稚嫩鲜活的谢明枝,真是,久违了。

李从吐出一口浊气,因为跟大皇子党的周旋,哄骗废物太子,他虽游刃有余,不过略施小计,但精神上的疲倦,是难免的。不这样不行,不这样削弱大皇子的势力,前朝哪有空出来的位子,能让他安排自己的亲信顶上,不然他连给老泰山调个有钱有闲的实权官职,都是没权利的。

好在,如今一切顺利。

五品通政参议很好,这个位子有权,有油水,老泰山性子不太能变通也没关系,他能护住他,更能护住整个谢家。

等大舅兄有了功名,就能更加名正言顺,他会给他弄个轻松好晋升的官位,大舅兄善治,小舅兄善征战,这一文一武辅佐他,他会给谢家上辈子都比不上的荣耀。

她好奇的望着他,没有畏惧和恭谨,反而因为年轻,带着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纯真。

“这是皇七子,成王殿下。"小福子见自家主子一直盯着人家看,直勾勾的,就是不说话,跟着着急的很。

“臣女拜见殿下,殿下万福。”

小福子在偷偷打量这位谢二姑娘,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位二姑娘,果然不同寻常,能叫自家主子记挂,瞧生的这么水灵的相貌,比拿什么元京第一美人也不差了,这周身的气派,大大方方行礼的样子,不知比沈表姑娘好多少。他心心中腹诽,只要能让自家主子,忘了沈表姑娘,不管是什么女子,他都不挑剔,都认了,之前还觉得谢二姑娘出身有些太低,如今见了真人,那点怀疑立刻烟消云散了,这样的容貌,如此明艳娇滴滴的美人,便是给陛下做贵妃都组绰有余了。

谢明枝眨眨眼,想移开一步,从旁边走过去,可李从挡在她面前,他身后的随从将这鹅卵石道,堵的水泄不通。

她有些无措,下意识转头看向芳寻姑姑,用眼神求助。所有人都能看出,她此刻很是困惑。

“成王殿下,这是谢二姑娘,进宫看她长姐谢宝林,谢二姑娘给太后娘娘做了插瓶,还要去谢宝林宫中,一起用个膳呢。”言下之意就是,谢明枝很忙,接下来有别的安排,李从最好有事说事,没事就让开。

居然是芳寻姑姑?这是皇祖母最为倚仗的女官,如今谢明枝又不是皇家媳妇儿,为何要安排份量这么重的女官陪同?李从下意识怀疑,他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打量,就看到芳寻手腕上的茉莉花串,再看谢明枝怀里的插瓶花束,顿时就明白了。一定是因为大姨子成了父皇的宝林,受了宠爱,她进宫后讨了皇祖母的喜欢,皇祖母才这般看重。

她一向很会讨这些长辈的喜欢,除了跟林皇后关系不好,别的长辈都对她宠爱有加,一定是这样,而且谢宝林,作为新晋宠妃,风头正劲。虽然此人位份不高,却也是因为贵妃薨逝,大姨子能得盛宠,他也暗中推动,出了不少力呢。

小福子得了李从暗示,上前一步,跟芳寻姑姑说了几句话,还奉上荷包。谁知芳寻姑姑面色古怪,拒绝了荷包,却也没强硬的拉着谢明枝走,更没阻拦李从,这已经算给李从面子了。

李从觉得有些不对,芳寻是皇祖母倚仗的人,他们这些小辈自然敬着,这些能出头的奴才都很伶俐,是知道厉害的,太后已老,早晚会走在他们前头,而皇子皇女们,谁知道哪个将来会有大出息呢,所以即便是长辈心中的奴才,也不会仗着宠爱拿乔。

她很有眼色,很懂宫里人情事故的一套,为何会非要站在这,他想跟谢明枝说点什么私密话,都说不了。

迎着她星星一样明亮的双眸,李从压制自己的心动,终于恢复些许理智。这辈子,她还不认识自己,若他表现太过,对她名声有碍,李从觉得很烦躁,重生后从一言九鼎的皇帝,变成没权没势的普通皇子,这落差太大,他是能忍的心性,可谢明枝没有如他所料,参加选秀,成为他后院女人,他就开始有些刍,

只有现在,亲眼见到,那种急迫却越发明显,把她放在元京,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早日成婚娶回来,他才能放心,不然他一直都觉得不踏实。要小心一些,不能表现得过于熟稔,不能吓到她,她还不是那个杀伐果断,代为摄政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个少女。李从措辞很久,想过很多这辈子第一次见面,他该说点什么,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在城阙兮,辗转反侧。“谢姑娘从钱塘来?”

他有很多话想说,千言万语,满腹心绪,却最终,第一次见面说出来的是这句,小福子显然没崩住脸上的表情,芳寻姑姑也是一脸惊诧。谢宝林是钱塘人,她妹妹自然也是钱塘人,成王殿下平日看着那么稳重,怎么也开始说废话?

“这一路舟车劳顿,很辛苦吧。”

芳寻姑姑的眉头都皱起来,成王殿下说的话,有些过于暖昧了,他认识谢二姑娘,还是只是为了对钱塘王府表示亲密?可看谢明枝茫然地脸,芳寻姑姑又放下心,至少她肯定不认识成王殿下的。李从不在意,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对他来说很遗憾,却也并非是坏事,这表示,这辈子,他们有更多可能。

“虽然小福子已经说了我的身份,但我还是想说,在下李从,父皇第七子,如今已有亲王爵位,封号为成,初次见面,很高兴能认识谢二姑娘。”谢明枝面色更加茫然无措,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但她还是有礼有节:“唔……臣女也,也很高兴认识殿下。”

“听闻你跟你爹娘一起上京的,是吗?”

谢明枝颔首。

“宅子可安置好了?住在哪了?”

芳寻姑姑更加面色古怪。

“在朱衣巷。"谢明枝显得有些为难,就跟任何一个被陌生男子缠着说话的姑娘,是一样的反应。

“朱衣巷太逼仄,你们不是举家上京,住的开吗?勒马坊比较宽敞,要赁一处带院子的房子,其实也不难,只要…”有人打断了李从的问话,当然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不过是看到了谢明枝,便过来接她,来人是李续。李续站到谢明枝身边,自然而然搭话:“祖母让我来接你,皇伯父那里的梨酥很好吃,我厚着脸皮要一些过来,你也尝尝宫里御厨的手艺。”那不是锦盒包着的,不过用帕子包着几块果子,谢明枝接过,笑靥如花:“我正想吃,没想到你面见陛下还记挂我。”她羞红脸,适时低下头。

接过糕点时,指尖触碰,李续蹙眉:“怎的手指这么凉,没拿个暖炉吗,虽然快春天了,这天还冷着呢。”

李从僵住,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李续跟谢明枝之间的不对劲,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衣袖挨着,远超过正常男女之间的距离。“你,你们……"李从问出来,死死的盯着两人触碰到的手指,他怨毒的像一条毒蛇,恨不得砍掉李续的手指头,却还得僵着脸,维持脸上的和煦笑容。他连一句你们认识,都问不出口,他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他们为何会那么熟稔,说话语气如此亲昵,李续喜欢她?

是啊,她生的明艳多娇,性格又温柔,没男人倾慕喜欢,才是怪事呢。不,这是假的,谢明枝骨子里是慕强的,李续虽然生的算不赖,但身体不好,如此病弱,按照上辈子了解到的事,英年早逝,无法庇护自己的妹妹,世子之位,落于异母弟之手,性格堪称懦弱,谢明枝绝不会喜欢这种男人。所以,只是李续对她的一厢情愿。

这个堂弟,李从很可怜他,却也不屑,瞧不起他,若说跟自己抢女人,他也配?

李从简直要冷笑出声,就算知道他的心思又如何,自己在这站着,他更英俊,更高大,也更有权势,更健康,只要有脑子,都知道该选谁,在自己如此主动示好的情况下,他不信她没有感觉,谢明枝只是性子端庄的有些无趣,并不是个傻子!

李续也能被他放在眼里,当成个对手?

想到这,那点恐慌烟消云散,李从甚至想笑话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居然被谢明枝这么一点暖昧吓到,若叫她知晓,自己对她如此在意,她一定又要恃宠而骄了吧。

李从越发从容:“堂弟跟谢二姑娘,认识?对,你们都是钱塘人,算是同乡,既然都来了元京,又是同乡,堂弟也要照应谢家一二才是。”此话一出,李续挠挠头,有些红了脸,不知如何解释,谢明枝垂下头,手指搅着帕子,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芳寻姑姑笑出声。李从心下一沉,便听芳寻姑姑道:“成王殿下还不知道吗?”“本王该知道什么?"李从不悦,好似所有人都知晓一个大秘密,救他本人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似的,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他很是适。他发现自己的耐心也是有点差了,上辈子做皇帝,别人都要瞄着他的表情,生怕行差踏错,谁不奉承他,顾忌他的感受,那些没眼色,坟上枯草都三尺高了。

而现在一切要从头开始,连芳寻都敢嘲笑他。这般怒意下,自然就带了些上辈子的帝王威势,素日他对芳寻,这个祖母面前的红人,态度很温和,现在竞也失去平日伪装。芳寻姑姑吓了一跳,再去看李从,却发现还是那个温润谦和的七皇子,自己心;中腹诽,怕不是自己服侍太后娘娘太累了,出现了幻觉?“成王殿下有所不知,谢二姑娘与钱塘世子自然关系不同寻常,他们乃是未婚夫妻,谢二姑娘是未来的世子妃呢。”李从已经完全呆住,完全失去从容,还有他的游刃有余与胜券在握,他甚至露出一个堪称滑稽的惊讶表情。

一个在他李从身上永远不会出现的表情:“什,什么?”芳寻也没想到,成王殿下竞如此惊讶,正要解释。李续已经克服脸红,神情无比认真:“谢二姑娘是臣弟的未婚妻,在来元京之前,祖母已经下聘,我与谢二姑娘定下了婚约。”李从瞳孔骤缩,好似已经成了一具木偶,只能呆呆的重复别人的话:“下聘?婚约?”

李续不明所以,却依旧温和解释:“是,本来已经定下吉日成婚,但贵妇薨逝,此乃国丧,婚期就推迟了,谢二姑娘跟王府是一同上京的,不仅是看她长姐,我的婚事皇祖母也很关心,叫我跟祖母进宫,带谢二姑娘也来看看,皇祖母也很喜欢谢二姑娘。”

吉日?成婚?李从脑袋里,完全剩下这几个字,盘旋着,他感觉到胸口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恶心的感觉,从身体深处涌出,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直到后退一步,身体摇晃,他竞恍然发现,自己被小福子扶住,他居然要晕倒吗,众目睽睽之下,只是因为听到谢明枝已是旁人的未婚妻?李从的牙根,几乎咬出血,她怎能是旁人的未婚妻,她怎能嫁给旁人,李从绝不敢信,哪怕遇上重生这种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事,他都坚信,自己是谢明枝唯一的选择,她不嫁给他,嫁给谁?

她不嫁给他,他的那些孩儿,谁给他生,谁来做他最坚实的后盾,最体贴的贤内助?

谁能……与他恩爱一生,琴瑟和鸣?

李从甚至有些茫然,李续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堂兄,你没事吧。”

小福子强笑:“之前我们殿下给陛下办差,几天几夜没睡,却是累着了。”李续很担忧:“我听皇祖母说了,王府是七堂兄督查造办,莫不是因为此事累着皇兄了?”

“世子,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我冲撞成王殿下了?“谢明枝不知所措,而且非常担忧。

“不会的,你这么一个娇柔的姑娘家,怎么可能冲撞七堂兄呢。”李从心中冷笑,娇柔?看到她亲自穿着盔甲上阵杀敌,甚至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将士鼓舞士气,看到她一箭射死犯上作乱的林氏将军,就不觉得她娇柔了。

“而且这可是七堂兄,将来你也要叫一声堂兄的,就算真的冲撞了,他也不会责怪你。”

“成王殿下跟你一样,都是性格温柔的好人。”李从越发感觉喉头腥甜,睁开眼,咬着牙挤出一个正常的,显得没那么狰狞的表情:“让诸位见笑了,我的确近日有些疲累。”李续满面担忧:“臣弟从钱塘带来些补品,不如送去给七堂兄,所谓吃药不如食补,咱们那些东西,给七堂兄送一些,可好?”后半句话,问的是谢明枝。

谢明枝脸颊绯红:“世子为何问我,那是王府的东西,我哪能做得了主。”“这不是早晚的事,既你同意,回头我便让常管家去办。”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撇开头,均是脸色绯红,淡淡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

芳寻姑姑捂着嘴笑:“世子殿下跟谢二姑娘,真是天作之合,相配的很,这还没成婚呢,就这么你依我侬的了。”

李续不好意思的笑,急忙讨饶:“芳姑姑,您笑话我就得了,别笑话谢二姑娘,女孩家面嫩。”

“好好,奴婢不笑了,这还没成婚,世子殿下就护上了,将来成了婚还不知是如何恩爱眷侣,羡煞旁人呢。”

芳寻姑姑不过是在凑趣,哪里是真的嘲笑,瞧见一对小情人恩爱,芳寻姑姑不禁叹道:“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这么多年感情,她一直挂念着你们,如今世子也有了关爱的心上人,瞧见你们感情甚好,太后娘娘也能放心了。”这些话,宛如一把一把利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插的他鲜血淋漓。芳寻姑姑道:“两位娘娘肯定有说不完的话,世子殿下和谢姑娘不如在园子里逛逛,太妃娘娘可是把谢二姑娘,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说您整治的一手好糕点,那鲜花饼比宫里的还好吃,宫里的花房,什么花都有呢,不如姑娘摘些珍瑰,也给太后娘娘露一手?”

能在太后娘娘面前表现,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芳寻姑姑这是在帮她,谢明枝欣然答应。

两人一起跟李从告别,在他的注视下,就这么离开了。他只能看着谢明枝的背影,连一句阻拦的话,一句发怒的质问,都说不出囗。

“主子。“没了旁人,小福子才敢问,他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因为自己的主子,已经明显到了暴怒边缘。

李从的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握着小福子的手臂支撑着,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小福子嗅到一股血腥味,他的手臂却掐的流血了,但他不仅不喊疼,反而只有心疼自家殿下,只有他指导,自家殿下如何喜欢这位谢二姑娘,做的这些准备,都是为了堂堂正正迎娶谢二姑娘。

怎么就能被钱塘世子截胡了呢,此事是怎么发生的,自家殿下不是信誓旦旦,那位谢姑娘一定会嫁给自己吗?

小福子垂着眼,不敢问也不敢说。

“她怎么可以嫁给旁人,这是背叛,我绝不相信!”事实上,直到现在,李从都感觉在做梦似的,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谢明枝要嫁给别人的消息,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因为他让沈玉珠做了贵妃,陪她下了江南,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在怨他?

一定是这样的,他的枝儿心胸那么宽广,那么贤惠大度能容人,却偏偏容不得沈玉珠,一定是因为她生气了,吃醋了,所以故意让他做了这个梦,这是在吓唬他。

李从撑着身体,那股晕眩消失了,他又获得了力量,他必须知道为什么,也必须解释清楚,陪沈玉珠下江南,他就开始后悔,没有一日不在想她。他也被欺骗,因为沈玉珠扣下了京中急讯,他才没能及时赶回来,他也是受害者,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如若因为这件事,她就要惩罚他,另嫁他人,这对他不公平。李从追了上去,下一刻看到那两人亲昵的样子,目眦欲裂!谢明枝跟李续并肩而行,李续完全是个君子,懦弱内敛的性格,只有那日追求谢明枝,答应她提出的条件时,勇敢了一回,甚至连自己的亲祖母都顶撞了一句。

王府下聘,定下婚约后,两家甚至一起上京,可李续却发乎情止乎礼,连私下见面都不敢,两人在一起说几句话,总要有小厮丫鬟,甚至老太妃在场。然而他越是这般注重谢明枝的名声,谢明枝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尊重,本来只是权衡利弊下的选择,却多了几分真心。遇见李从确实是计划之外,她也没想到,在宫里这么巧合就见了面。一瞬的慌乱过后,她很快镇定,对李从观感很复杂,毕竞上辈子是过了几十年的夫妻,然而她不能让他看出端倪,尤其是重生的秘密,她必须牢牢守护住,就连亲爹娘都没必要知晓。

李从这个人太敏锐,她绝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于是,她就像一个普通的,第一次见到他的姑娘一样,但因为她定亲了,所以矜持些冷漠些也很正常吧,因为早已有未婚夫,所以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未婚夫,也很正常吧。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李从有这么自来熟吗?难道瞧见她貌美,就一见钟情了?这话谢明枝听了都想笑,她把自己看的也太重要了,女人不是只有貌美,就能得到一切一生顺遂的,没有智慧权势,空有美貌,对女人来说,还是一种灾难。

上辈子他都没这样过,他青梅竹马,心爱的表妹,被太子抢走,他对跟郑氏的婚事并不满意,对自己这个补偿更不满意,因为这意味着他的无能。新婚时,他见到她的容貌,的确有一瞬的惊艳,但也仅仅如此了,短暂的宠幸带给她的,不是荣耀,是灾难,因为他把后宅的女人当玩物,没有半分真心,所以根本不会护着她们,她被郑氏整天罚跪,跪在她脚蹬旁边,给她捏腿捏脚。

一天下来,她的膝盖都是肿的,站都站不起来,她尝试跟李从告状,李从的确开始同仇敌汽,训斥了郑氏几次,可他越训斥郑氏,背地里郑氏整治她就越厉害,到最后,她再求李从给她做主,就连李从都不耐烦,认为她没事找事,怎么郑氏不欺负别人,就欺负她。

迫不得已,她只能从源头解决问题,让自己变得越发木讷,让他觉得无趣,失了这份宠爱,她才保住了性命。

如今她已经不必害怕,她是钱塘世子妃,李从的弟媳妇儿,此人最好面子,就喜欢别人称赞他圣德贤明,哪怕再被美色所迷,也绝不会强夺堂弟媳妇儿,这会让他被钉在耻辱柱上。

她不该害怕,反而越发从容。

这副出神的样子落在李续眼中:“二姑娘,也觉得七堂兄生的好吗?”谢明枝嗯了一声,不明所以,歪头看向他。李续吭吭哧哧,结结巴巴,非常难以启齿:“就,就七堂兄,他是诸皇子中长得最英俊的,一表人才,性格也好,阖宫交口称赞,说他孝顺,好些贵女者都喜欢他。”

“好些贵女喜欢?那这回选秀,这位七殿下,一定能选个称心如意的妻子喽,我怎么听说,他表妹都没选他,嫁给了旁人。”李续摇头:“这不是七堂兄的错,那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储君跟他索要,他怎能拒绝呢,这件事上七堂兄是受害者。”谢明枝微微一笑:“那,太子殿下要是跟你索要我,你也没办法,只能把我拱手相让吗?”

李续呆了呆,说话越发磕磕巴巴起来:“这,这,这怎么可能呢。”“哦,那世子的意思是说,我比不上那位沈姑娘,不配被太子瞧上?“谢明枝是故意的。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姑娘,太子不会那么做的。"他的脸越说越涨红,一副拼命解释却解释不清的样子。谢明枝原本不太喜欢世子这种性格的男人,太温吞了,不过现在逗他,看他着急脸红的,却也挺有趣。

“恩,我开玩笑的,我……”

“不!"李续上前一步,神色认真:“太子殿下如果真的这么做,祖母和皇祖母都不会答应的,而且,我会去求皇伯父做主,太子殿下若执意那么做,我会拼死进谏,绝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谢明枝微微一愣,她不过是开玩笑,谁知他竟回答的这么认真:“世子可真是……”

“我,我其实希望你能叫我长生,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他们现在关系这么密切,都已是未婚夫妻,未婚妻叫他小名,也在情理之中,可他只是说出口,脸就红的像被蒸熟。谢明枝柔柔一笑,忽然察觉到什么:“让我叫你小名,也可以,我有个条件。”

“你说,但凡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李续很是迫切。谢明枝望着他,神色温柔:“给我簪一朵花吧,世子给我买了那么多簪子,却从未亲手为我戴上过,这满园的梅花开的正好,我很喜欢,世子,可愿为我簪上一支?″

李续当然愿意,他寻了半开半含苞的,连带着一小截梅枝,一起折了下来,谢明枝微微颔首,她如鸦羽堆云一般的发,还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香,分明很浅淡,周围还是煞人清冷的梅香,可李续却觉得只头晕目眩,只有她身上的香气,一直往鼻子里钻。

他颤抖着,手中的梅枝差点掉下去,稳了稳心神再三,才勉强给她簪到鬓上。

谢明枝抬头,嫣然一笑:“好看吗?”

她穿了一身粉色衣裳,轻红的小衫,外罩一件杏白小袄,织金流光的裙子,粉色是及其挑人的颜色,但凡人生的略黑些,就会显得土气,而她却比这满园的梅花,还要娇嫩鲜妍,李续一时看的痴了,连手都忘了从她鬓边放下。她嫣然一笑,李续回过神,红着脸抽回手,生怕唐突她。谢明枝却盖住他的手背,轻轻一推,便将李续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李续吃了一惊,吓了一跳,还没成婚,怎能就对姑娘动手动脚,哪怕这个姑娘是自己未婚妻。

谢明枝却跟没看见他的脸红似的:“世子做到了呢,不过,不能叫世子了,要叫,长生,是不是?”

李续已经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可他不舍得撤回手,而且,这是她主动的,她允许的,所以,他们的亲近,当然是可以的。“一,二姑……

“还叫二姑娘吗?长生该叫我什么?”

李续结结巴巴:“明,明枝。”

谢明枝微微一顿,摇摇头:“我有个小字,叫我那个名字吧,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那么叫,瑜儿,叫我小瑜。”

李续想不通这名字跟她本名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克服了结结巴巴,从善如流:"小瑜。”

“恩,我在。"谢明枝跟他对视。

她垂眸,甚至故意用侧脸蹭他手心,小猫似的,看似很乖却带着一点坏笑。李续目光温柔:“小瑜,虽然这话之前说过一次,但我还是想说,此生我必不负你。”

谢明枝知道,那封和离书,就是他最大的诚意,自己这辈子怕的,担忧的,竞被一个之前只有两面之缘的男人猜出,有了那和离书,她可以随时离开,还能带走王府大半家产,这是个完完全全对他不利的决定。李续还没诉完自己的衷肠,就看到忽然出现的李从,他抖了抖,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可这样又显得他不愿跟谢明枝亲近似的,捏紧手心,真是左右为难。就,就算是七堂兄在这又怎样呢,他是跟自己的未婚妻在一起,又不是什么旁的没名分的野女人,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想到这,纵不好意思,他也理直气壮起来,只是到底不敢完全握住谢明枝的手,只是勾了勾她的小指头。李从满脸阴鸷,紧紧盯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只一眼,怨毒的叫人害怕,但那眼神很快就被掩饰过去,谁也没察觉到。李续浑然不觉,还傻兮兮的问着:“七堂兄可好些了?”他怎么可能好,李从心中的愤懑和怒火,完全被点燃,他想杀人,弄死李续,狠狠地惩罚谢明枝,她怎么能,怎么敢,嫁给别的男人,还让他摸她的脸。她是他的,是皇帝的女人,他碰过的女人,哪怕他不要了,弃若敝履,她也只能出家独守青灯古佛,跟别的男人有染,这是放荡,是水性杨花!李从已经找好了理由,他要仔细问问,李续没什么心机,他一定能知道前因后果,他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感受到喉头舌根的腥甜。忍耐,要忍耐,此时的忍耐是未来将来一切都从谢明枝身上讨回来。谢明枝就跟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似的,捉着李续的手指,轻轻摇晃几下,神情俏皮又活泼。

李从看的,失了神。

此时,一个年轻宦官,带着两个宫女过来,见到李从眼睛一亮:“成王殿下留步,可算寻到您了,这是太子给您送的美人,太子殿下知道您还未成婚,也没心意的姑娘,身边没人伺候,特意从掖庭选了两个出色的,您带回去,也能给您红袖添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