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一直不曾成婚(1 / 1)

第28章卫凌一直不曾成婚

卫凌一直都是纯臣,他打仗领兵十分卓绝,在诸将军之中,才能首屈一指,这并非谢明枝因为喜欢他,就故意夸大其词。但李从此人,对自己的女人一般般,对自己的臣子出奇的好,被方靖堂这铁面御史指着鼻子骂都不生气,反而赏赐他金饼,他就好像有奇怪魅力一样,吸引了很多像自己兄长谢重玉一样的能人围在身边。他做亲王时,朝臣说他是铁面贤王,做皇帝时,朝臣说他有唐太宗遗风,他的那些臣子一个个都对他肝脑涂地。

卫凌很厉害,是武将中最厉害的那个,建的战功仅此李从本人,可卫凌在前朝并不是只手遮天,只比卫凌差一些的优秀将领,李从有五个,加上卫凌,此六人乃是大周国柱,是他亲封的逐虎驱狼六元帅。上辈子,谢明枝因为种种事疲惫不堪,产生不如弄死李从,自己做摄政太后总览前朝大权的想法,可看到他一手打造的朝廷班底,就歇了这个想法,这些朝臣敬佩她,是因为她贤惠,万事以李从为先,跟李从是利益共同体,他们先效忠李从,然后在效忠她这个皇后,倘若她杀了李从,这些人绝对会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说她是妖后,要弄死她,他们不会服她。她想要变成武皇那样的人,除非李从早死,偏偏李从身体壮的像头牛,她熬都熬不死他,最后她倒是也大权在握成了摄政太后,可李从还是太上皇,依象是压在她跟儿子头上的一座大山。

最后耗尽心血,早死的是她谢明枝。

但元贞三年的宫变,卫凌违背皇命,公然从边城回京,公开站队她跟二皇子李煜,成了后党,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当时李从对他保护了她跟孩子的事大加赞赏,甚至加官进爵,等他回了边城,没过多久就查出军饷贪污案。他死的时候,不过三十五岁,因为忙于战事,他一直不曾成婚。等她为他翻案,得知他已′畏罪自尽',死在牢中,谢明枝追悔莫及,却不知该如何补偿,她给卫凌那未婚妻封诰命夫人,给他养子接到宫中抚养,给那孩子爵位,卫凌本就是孤儿出身,父母早就没了,也没兄弟姐妹,死的时候孑然一身,连个亲生的血脉都没能留下。

她悲恸的日日噩梦,却又不能当着李从的面,显露半分,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一代将军就这么陨落,她便是做再多补偿,又能抵的了什么。她永远忘不了,封赏那姑娘的时候,她抱着卫凌的遗物,哭的惨烈。“我们很快就要成婚了,将军很快就要来娶我了,为什么会这样。谢明枝无言以对。

谢明枝爱卫凌吗?爱的。

她的爱慕,是偷偷地,在隐秘的角落,留下一块地方,让她可以思念他,相遇的时候,她已是李从的妾妃,两个孩子的母亲,他是守城边将,那一年的朝夕相处,他救了她和孩子无数次,早已成为她心灵的支柱,可她能做什么吗,进了王府,跟了李从,连和离都是奢望,一辈子她都是皇家妇!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除了无奈苦笑,她又能如何。把这份情谊埋在心底,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谢明枝万万没想到,卫凌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帮她,她永远对他有愧,哪怕她的小将军不爱自己,他有未婚妻,有别的爱人,她依旧,能坦然面对。绿珠一直在等自家姑娘发话,她心里有气,这个罗氏女卖身葬父,居然要十五两银子,十五两银子都能买个平头正脸身段好的,回来做妾了,如今年景越发不好,卖身的价也越来越低,一个成年的颜色姣好的大姑娘,最多要十两银子,还能签死契。

她长得也不出色,却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祸头子。谢明枝想了很多很多,上辈子卫凌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这辈子他那稚嫩的脸,最后定格在上辈子罗氏女怨恨不甘的面孔中。罗氏女再不安于室,再心怀鬼胎又如何,只要她是卫凌的未婚妻,她就愿意一辈子养着她,而且,人也未必不能调教好。“你是濮城人,怎的来了元京。”

罗氏女垂头:“奴在老家活不下去,这几年频繁旱涝,地里长不出庄稼,交不起租子,没办法只能上京讨口饭吃,可一到京城,爹就病了,我没银子买药,爹病死了,连口棺材都买不起没法下葬,奴要十五年银子,有八两都是爹的药钱,奴不是故意多要的,小姐大发慈悲,别不要奴,奴会当牛做马,好好服侍小姐的。”

她重重磕头,把额头都磕红了。

“你莫跪我,我既买了你,便不会赶走你,绿珠,给她搬个墩子,让她坐下。”

绿珠努努嘴,不情不愿的干了。

谢明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虽然熬不死李从,手腕也比不过李从这个老狐狸,但她好歹也是摄政太后,罗氏女说的的确是濮城话。“你在濮城活不下去,为何不求助你表哥,卫凌至少有一把子力气,还是个好猎户,养活你跟你爹还是没问题的吧,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罗氏女神色迷茫摇摇头:“表,表哥他确实厉害,可我爹跟表哥关系不好,我怎好意思拖家带口赖着表哥,爹说要上京讨口饭吃,我只能跟着我爹走。谢明枝吹吹茶沫,抿了一口茶水,双眸一凝,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罗氏女被瞧得,头越来越低,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谢明枝心中叹气:“罢了,绿珠,你叫人带她下去,给她梳洗梳洗,换一身干净衣裳,叫她吃饱饭再来。”

绿珠撅嘴,谢明枝挑眉:“莫要欺负她。”随后几日,她再去官窑场,没遇见李从,她寻了瓷矿,便在家里配比不子’,她要做的乃是瓷像,还是白瓷像,瓷胎须得是特制的,为此她要闭关。听家里下人说,李从又来了几回,但都是寻谢重玉,两人俨然已经是至交好友,谢明枝打听的很细,李从来的时候,从未问起过她,更不曾想要来她院子自此谢明枝才真正放心了,李从对她失去了兴趣,这很好,这辈子他们便做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跟长兄是挚友,她是他挚友的妹妹,仅限于此了。李从确实很多天没出现在谢明枝面前,那日她给他带来的太大震撼,导致他依旧稀里糊涂,到现在也没能想明白,他需要时间想清楚,而且他的生活,也不是全然要围着谢明枝转。

倘若他是皇帝,大权在握,他自然有大把的空闲,去对付谢明枝,看看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他只是个小小亲王,还在太子手下做事,像上辈子那样,等二十年才轮得到他出头,他等不得,怎么名正言顺搞掉皇长子党,弄死太子,自己上位。

需要谋划的事,太多了,上辈子他提拔的那些能臣谋士,有的还在干杂耍,有的还在兵营做个烧火的大头兵,还有的,是穷秀才,在私塾教书,这些人他早就在接触,暗地接济,只等有机会提拔,但世家权贵出身的能臣,如今太子和大皇兄势大,未必会选择归顺他。

父皇不仅沉溺寻找先皇后替身,还大兴土木,沉溺求仙问道,想要长生。淑妃绝不会帮他,而且淑妃说不上话,他已与林皇后暗中见了几面,这老货,不见兔子不撒鹰,许诺的全是画大饼,想要坐山观虎斗,可这辈子,他绝不可能用自己跟枝儿的长子,去做投名状,换林氏的支持,他需要另外想办法。先皇后的替身,他倒是有个人选,谢明枝的长姐谢明谨,虽生的不酷似先皇后,但她可以说话像,性格像。

父皇想要长生,他已经寻了一位方士,绝对能糊的住父皇。最重要的,是两年后那场大旱,不管是救助百姓,还是收服四郡太守,组建军队,都需要人需要粮,他必须尽快筹集粮食,以应对天灾人祸。这些日子他忙的脚不沾地,而越是此时越是怀念谢明枝的好处,上辈子他只需要领兵打仗,提拔重用有才能得能人异士,至于调兵遣将的银钱粮草,自有谢明枝替他操心,她不仅是他的好妻子,贤内助,更是他的好臣子。上辈子,他曾戏言,若谢明枝是男子,他一定给她一个宰相坐坐,让她也被称为阁老。

这辈子的谢明枝,却跟上辈子完全不同。

他把自己的府邸,各处隐藏粮草的秘营,经营的铁桶一片,哪怕他在地下搞个炮坊出来,他的好父皇,太子兄长也不会知道。小福子拿着秘信进来,李从一一看过,忽然开口问:“枝儿收留了一个罗氏女,还是濮城人?”

“是,谢姑娘看见她卖身葬父,一时心软,便出钱买下,收留了那女子。”李从冷笑,还真是巧合,这个罗氏女,年龄相貌,不就是卫凌那个未婚妻?元京那么多插草标卖身的,怎么偏偏买了这个罗氏女,难道当真是上辈子的缘分。

若真是上辈子的缘分,她该对自己一见倾心,再见钟情,死心塌地爱自己才对。

过多的巧合,就是有鬼。

“继续派暗探,顶着她,有什么异动,速速来报。”小福子没忍住:“主子,这谢姑娘的事,您不是放弃了吗?”“谁说的,你替本王下的决定?”

小福子急忙摇头:“奴才哪敢做主子的主,只是前几日您说此事暂缓,而且中宫那边,可是要您的态度。”

李从冷笑:“他们的胃口太大了,也不怕撑死。”此次选秀,成年皇子均被指婚,除了他李从,因为沈玉珠被太子强纳,郑氏有搞出婚前失贞的丢人事,父皇的确对他有些愧疚,才允了他自己择妻,他封王后,不少够不上太子大皇子的小世家权贵,又不想自家女儿做侧室,自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成王妃这个位子,居然暂时成了香饽饽。若非李从总是扮出悲痛难过,被郑氏带了绿帽的伤心,怕是父皇也要给他指婚一位王妃了。

诸皇子的正妃侧妃中,完全没有林家女,这可不是林皇后淡泊名利,她在押宝,等诸皇子互相争斗分出胜负,直接把林氏女嫁给最后赢家,想不必浇水施肥,直接摘桃。

但林家能做的不地道,他也能将计就计。

许林氏女正妻皇后之位,他自然许了,画饼嘛,谁不会呢,至于兑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他占尽先机,怎么可能让林氏再拿捏他,索要他的长子,让孩子跟亲娘骨肉分离,反目成仇,林家需要慢慢炮制。这些问题很重要,他却应付的游刃有余,好似上辈子做过皇帝后,所有之前面对的纠结于痛楚,都根本算不得难题,总有最适合的解法。他所面临的难题,目前最让他头疼的,依旧是谢明枝。枝儿,枝枝,他的梓潼,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他到底要那她怎么办呢,李从的心中充满矛盾和纠结,这个谢明枝是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可让他觉得怪异的是,如果他对这个懵懂单蠢,跟记忆里那个端庄贞淑的皇后完全相反的谢明枝,动了心,当真使了计策,强抢过来,对他的皇后,是不是背叛呢。他只是喜欢她这身皮囊,不是喜欢她的内里,不,这不对,分明他是被她的坚韧聪慧所吸引,他喜欢的,是名为谢明枝的那个灵魂。他思来想去,都下不了决定。

“先这样吧,索性时间还早,如今是国丧,他们没法成婚。”再等等看,他必须好好问问自己的心,她跟别的女人,是不同的,他需慎重待之。

“还有其他事吗?”

小福子放松许多,即便心里记挂谢姑娘,又纠结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但到底没误了正事,他这种心态好像个老父亲。“想什么,眼神怪恶心的。”

这狗奴才心里想什么,李从怎么可能不知道,至少从自己微末一路陪伴,走到登基,他依然是自己身边的大总管,念在他忠心耿耿,不跟他追究。“的确还有件事,元京的粮食涨价了,几大粮铺联手涨价,今早已经卖到一百文一斗,还是次等的陈米。”

李从皱眉:“怎会涨的这么离谱,足足翻了三倍?”小福子叹气:“现在街头有个谣言,说豫南粮食绝收,天降大灾,未来三年中原绝收,元京上下尽皆恐慌,百姓拼命囤粮,恨不得有多少买多少,推高了粮价。″

“什么谣言?”

小福子顿了顿:“凿宫殿,妖妃亡,千家万户泪成河。春种税夺谷,秋来吏索租,譬如参天树,内里蛀虫空。”

若李从是皇帝,一定得说几句,编造谣言者其心可诛,立刻让北镇抚司彻查,但此时他是皇子,却只是把消息记在心里,上朝时要应对父皇问询,他记得上辈子这粮慌确实发生了,元京几大粮铺制造恐慌联手涨价,高价卖粮,而且是限量限售,爱买不买,连囤了几十年的米都当高等精米卖,朝廷似乎管了,但管的不到位。

百姓疯狂买粮,那些糠米却烂在手里,吃不完也卖不出去,持续了整整半年,才知根本没有粮慌,粮商们又联手低价买回,狠狠地赚了一笔,两年后中原四郡真的绝收,他们以手里的粮拿捏朝廷,发国难财,真是可恶。若他在位,这些无良商人敢如此投机倒把,从老百姓身上吸血,他定把他们全家杀头,杀的菜市口血流成河。

上辈子此事不了了之,他了解的也不多,那时他一成婚,就被派去驻守渤海,封地实权是没有的,还要跟渤海的本地豪族们周旋,日子艰难,当真是步步惊心。

这辈子他既重活一世,也有了上辈子没有的权力,他就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第一尊瓷像做了出来,谢明枝要拿着去钱塘王府,给老太妃瞧瞧,早上便听见娄氏唉声叹气,说米价涨了好几倍,却还买不到,她都安排所有的家丁丫鲁去排队买米,却只买回来半石,而这半石,就卖到了八百文。谢明枝简直愕然,八百文半石米,这是疯了吗,她用手一摸那米,顿时眉头皱的更紧。

“阿娘为何买这种脱了壳的米,好些都是碎米,这种米没法储存,到明年一定会生虫糠掉的。”

她做皇贵妃的时候,就帮着李从处理朝政,那时李从在整个大周建万民仓,每道折子她都亲自过手看过,甚至有些都是她仿着,自然知晓,要储存粮食,必须带壳,没脱壳的谷子稻子,方能储藏十年之久。这种糠掉的粮食,也就荒年留着填饱肚子,丰年便是普通百姓家也不吃这个。

娄氏头疼的很:“还说呢,就这米还是求爷爷告奶奶买来的,你爹当这个官,一大早就被上官招去了,家里的事是分毫不管,买不着米,咱们一家子吃仁么,早知道这样,不如把钱塘的粮拉来卖,还能大赚一笔。”谢家在钱塘也有庄子和田地,一年产的够自家吃,还能往外卖一些,但钱塘距离元京路途遥远,运过来花的银子比这些粮食还要高,得不偿失,所以娄氏是卖了自家的粮换成银钱的,他们刚在元京落脚,哪有闲钱买庄子置地呢。大周允许粮食买卖,只有盐铁是国家管制的,但经过羌人占了大半燕云后,中央朝廷对个郡县管制力度越来越弱,她那时跟李从,就是在渤海云城,偷偷制盐囤粮,还搞铁器,掉脑袋的是干了大半,才发家的。粮价波动,再正常不过,但一下子涨了五倍多就不正常了,大周繁华,百姓生活还算富足,一两银子能买三石粮,大周缺银,朝廷的官银换铜钱是一换一千,若是把官银私换,能换的铜钱就更多。现在半石粮八百文,真是疯了,如此粮价,朝廷不出手管制才怪,这种黑心粮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拉去杀头。

谢明枝心中腹诽,安慰娄氏说没事,这是粮商故意哄抬价格,朝廷不会不管,实在买不到粮,她去求求老太妃,娄氏这才暂时放下心。她到了王府暂居的府邸,管家早就出来迎着,毕竟谢明枝是未来的世子妃,王府的下人都想提前讨好,前呼后拥进了府,老太妃红光满面,李续正在一边笑着给祖母打扇,静县主也乖巧的坐在太妃脚边的小兀子上,祖孙三人其乐融融,好一副天伦之乐的景象。

看见谢明枝,老太妃对她招手:“快来瞧瞧,梅姐姐叫人送来的五色米,这可是朝廷贡品,只有太后陛下和最得宠的娘娘才能吃到,如今咱们也有口福了。”

上辈子她吃这个五色贡米,顿顿吃,早就不当什么金贵东西,但她是个完全不会扫兴的人,凑趣道:“早就听说这米金贵,也就跟着娘娘,我们才能沾光呢,这不是神仙米,吃了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哪有那么神奇,不过就是产量少,金贵罢了,比御田胭脂米还要更软糯止匕〃

“娘娘今日这么高兴,不会是知道明枝已经做好瓷像了吧。”老太妃打开一个木盒,点了点,里面是一摞银票:“自然不止是这个事。”李续笑道:“今儿发了一笔横财,祖母开心呢。”谢明枝瞥了一眼,便看出这银票厚实,怕是不少钱,比她辛辛苦苦卖瓷器卖胭脂香水,可暴利多了,不禁好奇:“这是做的什么生意,赚了这么多银钱,连娘娘都高兴成这样。”

老太妃笑的越发得意:“自然是卖米啊,王府在元京有不少田地,过去囤了不少米,卖不上价,这回米价一涨,那些陈米都有了去处,光是这一天就赚了八千银子,这不比弄什么铺子庄子的都强?”谢明枝一顿,笑意淡了几分。

等老太妃再说了一句,谢明枝笑都笑不出来了。“还是我的老姐妹亲厚,什么都想着我,若不是梅姐姐告诉我这好事,上哪赚这么多银子去,虽说八千银子也算不得什么,不过咱们在元京上下打点,哪一项不需用钱,剩余的还能给长生买一根老参,给我们静儿打个珍珠的金项圈呢。”

在几人的笑声中,谢明枝只觉得浑身冰冷,随之而来的,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