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谢明枝是他的!
谢诚原本雄心壮志,以为受了重用,又发誓要为百姓做主,当真调查下去,却处处碰壁,有个跟他交好的同僚实在看不过眼,私下暗示他,此事乃是控鹤监所为,他一个小小五品官因为没靠山,就是推出来顶罪的,控鹤监的陈大人,不仅是陛下爱臣,儿子娶了静安公主,跟陛下还是儿女亲家。你谢诚算什么,你敢查到陈大人身上吗,陈大人搞这些,银子也没拿到自己手里,这里面有贵妃娘家的股,有太后的股,还有你未来亲家钱塘王府的股,最大的大头,还是陛下,你敢进皇宫,拿陛下问罪吗。没看北镇抚司推三阻四,就是不拿人,不配合。这种事就是里外不讨好,查出来没有功劳得罪人,陈大人很有可能不会获罪,而你谢诚就上了陈家的黑名单,人家宠臣,说你一句坏话,你就没有好下场,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前朝御史们弹劾的忙,朝臣急着要陛下揪一个背锅出来,你谢诚不就成了替死鬼吗。
谢诚听完,吓得够呛,到了家就哭了,吓得瑟瑟发抖,已经盘算着,要给娄氏休书,给几个孩子改姓,到时候抄家灭族,也好不连累妻小。娄氏吓呆了,完全想象不到有多严重:“这,怎么会这样呢,不就是办个差,难道还能到杀头的地步?去,去给宫里递牌子,去求娘娘。”谢重玉皱眉,他虽有学识,却到底没步入官场,不知那些弯弯绕绕,而且她兄长的性子,谢明枝是知道的,有心眼却不多,勉强够自保:“朝中竟这样官官相护吗,陛下是明君,就任由控鹤监胡作非为,如此被小人蒙蔽,爹,莫担心,我这就联合举子们上书,请求陛下亲自出手惩治贪官污吏,如今百姓买不起米,吃不起饭,好些人到荒郊野外去挖野菜树皮,这还是天子脚下,怎能出这等事,我等读书人必须上书证清名。”
她的大哥风光霁月,现在还太年轻,觉得一腔热血就能解决一切似的,内宅一些事,科举的事,他倒还知道门道,可遇上前朝党争,如今不过是举人的大哥,怎么应付的过来。
“大哥,莫急,联合举子上书这种事,陛下哪怕明面接受,心底也会不悦,你的前途,可就没了。”
谢重玉来回踱步:“那要怎么办,爹若因此获罪,我的前途不也照样没了,不,如今是我的前途更重要,还是爹的性命更重要,我,我去求成王殿下。他非常为难,却攥紧了手,下定了决心,谢明枝太了解大哥,他太要强,自己是个玉面孟尝,愿意无条件去帮助朋友,可让他开口,对朋友恳求,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做不出这种事的。
他将李从视为挚友,如今却要求人家利用人家,他自是心中不愿。但为了谢明枝,他跟苏清珩几乎决裂,为了保住亲爹的命,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娄氏眼睛一亮:“对,对,去寻成王殿下,殿下跟玉儿那么好,一定会帮我们的,不会做视我们不管,我去宫里递牌子,让才人去求情。”她顿了顿,下定了决心:“只要明谨肯去求情,能帮得上忙,她哪怕让我下跪,让我把多儿的牌位迁回来,我也认了。”娄氏跟谢诚抱着头痛哭,谢重玉绞尽脑汁想办法,都要乱成一锅粥了。谢明枝觉得脑仁很疼,上辈子她能安安稳稳做皇贵妃,甚至皇后,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本事,长兄是状元郎,还被赐婚郡主娘娘,在岳丈一家保护下,一开始就没外放从七品小官做起,而是进了翰林院,所谓非翰林难入宰辅,长兄进了翰林院,更是在第二年直入文渊阁,后来被提拔为内阁大学士,一步步走的非常稳。
她那入了金吾六元帅的弟弟谢重阳,如今不过是个只会上蹿下跳的小屁孩,听到爹娘抱头痛哭,自己也跟着哭了。她倒是想大显神威,可自己派系的人,都还稚嫩无比,根本没成才。“莫要闹了,爹,你先收收自己的眼泪,脑袋还在脖子上呢,又不是明天就要被拉去菜市口。”
谢明枝沉着脸的模样,倒让谢诚娄氏安静不少,虽然看得出她心情不是很好,但她这副不徐不急的模样,却莫名让人安定。“爹你既负责此事,陛下是让你查案,还是平息粮价的事?”谢诚一呆,阿了一声。
她亲爹,真的好呆啊,也就是会死读书考了个举人,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生了几个出色漂亮的儿女。
“应该是两件事并行,但查案一般都是大理寺出动,你说北镇抚司不配合,大理寺卿赵义正可是赵首辅的侄子,老奸巨猾,听到风声想避嫌,就把锅推到爹的身上了。”
谢明枝冷笑,一群蛀虫,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不,他们是忠心的,因为当今皇帝就是这世上最大的蛀虫,上辈子她跟李从为了肃清朝堂,更为了提拔自己嫡系,杀了不少。
“此事背后势力犬牙交错,爹你就不要继续去查,把粮价稳下来,你在上书陛下,自责一番自己无能之类的话,看在你平息事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陛下不会罚你的。”
既然大家都知道,亲爹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只要他事情办的漂亮,又刀切豆腐两面光,不得罪任何一方势力,即便没有奖赏,也不会丢官甚至掉脑袋。“哦,哦,我要怎么做?"谢诚满脸懵。
上辈子就知道自家亲爹这个官做的水,没想到能水成这样,谢明枝叹气:“你去找十三仓总督,拿出陛下手谕,先去调粮作为储备,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去找元京所有商铺掌柜,让他们联手降价,这是先礼后兵,若他们降价,则事情欢喜圆满,若他们不愿降价…”
“调京畿卫给他们围起来,不降就杀头!"谢诚道。她爹学会抢答了,可惜回答的不对,谢明枝想要唉声叹气,若不是亲爹实在拿不出手,她何至于要等长兄和弟弟的成长,他们谢家早就成陛下重臣,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元京横着走了,还用的着为了逃避选秀,答应钱塘王府的婚事?
事实上,不管是苏清珩还是李续,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选择是谁也不嫁,她根本就不成婚。
自己没出息,抱怨自己没生在好家庭,抱怨爹娘没权势钱财,那是最没本事的人才会有的想法。
“我的爹,你真是我亲爹。"谢明枝叹气。谢重玉不赞同:“若事情当真背后涉及几方势力,这些掌柜都有靠山,真的会听,那些京畿卫敢惹他们背后的人吗?”“长兄说的不错,而且京畿卫未必会听爹的调动。”“那,那怎么办?“谢诚呆滞。
谢明枝敲敲手指:“所以,这就需要调粮,不管几大粮铺以多高的价格卖,爹你永远售低价粮,只要源源不断有低价粮,粮商们不赚钱,粮食就会烂在手里,我调查过了,他们卖的,很多都是三年五年的陈米,再放下去就成了米糠,他们怎会不想赚银子,一定会及时止损,而且,哄抢米粮的人群中,一定有粮铺的细作,传播谣言,故意哄抬物价,这些人是他们找的地痞流氓,揪出来,杀鸡儆猴,一个不留。”
谢诚谢重玉都惊呆了,傻兮兮的看着谢明枝,完全不懂,自家女儿自家妹妹,那玉雪白皙的小脸,红润如春樱一样的嘴唇,是怎么说出的,一个不留这和血腥的话的。
“爹不必着急,咱们家未必就没靠山,我去找世子,让他去跟太后求求情,往宫里给长姐传话的事,娘也不必伏低做小,她也是谢氏女,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哥哥,成王殿下他,有跟你透露什么吗,关于市粮的事?”谢重玉满脸懵:"透露什么?”
看来是没有了,谢明枝咬牙,他只跟她说了此事,这是早就知晓,她爹会被推出来,在这等着,让她去找他,求他呢?她偏不要,她怎能如他的意!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她去寻了李续,约在兰亭见面,李续很高兴,带来了玄太妙的诗词字帖,要跟她一起品鉴,谢明枝却没什么兴趣,这个玄太妙是摘星楼总管,被陛下奉为国师,给陛下炼丹药的,因为写的一手不错的好诗和一手前朝瘦金体,备受陛下推崇。
谢明枝读他的诗,却觉得辞藻空洞无物,全篇除了颂圣就是颂圣,而且陛下搜刮的银子,很大一部分都用来求仙问道,这道士没少贪,她便更不喜。知晓谢明枝不是来跟他谈论诗词歌赋的,李续很失望,但她有事求他,李续也责无旁贷,答应会帮她求情。
谢明枝很高兴,立刻表示,只要朝廷能给调度十三仓的权力,只要京畿卫愿意配合,她不仅有办法让粮价立刻恢复原价,还能给陛下再赚一笔银子。“只要我们有低价粮,这些粮商一定会支撑不住,把囤积的粮食全部抛售,到时候我们再低价买回,不仅能赚银钱,还能补足十三仓……李续长叹一声:“小瑜,此事我会尽力帮你,可我以为,你来寻我,是因为你想我了。”
谢明枝一愣,才发现自己因为太兴奋,已经滔滔不绝说了一会儿。李续很苦恼:“小瑜,一开始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想闲云野鹤的过一辈子,我出生便体弱多病,好在出身富贵,倒也能经得住我过奢侈的生活,我寿数有限,实在不愿投入到争权夺利之中,我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你觉得我是在争权夺利?"谢明枝面色一白。李续忙道:“我知道,你跟别的女子不同,你有志向,作为女人家,你经商也需要抛头露面,但这不已经够了吗,钱塘王府也有钱,足够我跟你吃喝一帮子,何必要卷入这种斗争,你只是经商,还不够吗?”谢明枝心下顿时有些凉:“我并没有争权夺利,我只是为了自保。”李续笑笑:“我知道,小瑜不是那样的人,但你说的粮价的事,我真的听不懂,我都承诺帮你了,难得见一面,你就非要说这些扫兴吗?你这些天一直很忙,连我的拜帖都拒了。”
谢明枝顿了顿,露出温和笑意:“好,是我不对,长生莫怨我,我也是太着急了,你特意拿了玄道人的字来找我品评,我确实不该说这些。”她下意识哄着李续,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淡,就像例行公事一样的笑似的。
她不喜欢玄太妙的诗,看着就厌烦,上辈子此人被他们砍头了,住所搜出了五十万黄金,还有一俱金丝楠木的棺材,她耐着性子,李续却没看出来,依旧兴致勃勃,谈天说地了一个多时辰,方满足罢休。离开时,李续还给她带了礼物,是一盒胭脂膏子。香气很浓郁,颜色也不是市面上胭脂铺子有的,李续献宝:“这是我跟静儿一起研制的,比外头卖的胭脂膏子好多了。”谢明枝默然片刻,扭开盒子,小指挑了一点,抹上唇:“好看吗?”李续目光痴迷:“好看,小瑜,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姑娘,这些京城贵女都比不上你。”
谢明枝不开颜,郁郁寡欢,人都是得陇望蜀的,一开始她为了逃避选秀,只要那男人品性不错,看的过眼她就答应,现在真的相处,李续跟她想的,差确实太大了,倒也不是说他对她不好,但若做夫妻,她要陪他玩一辈子风花雪月的游戏吗。
虽早就有李续已经被太妃养废了的准备,但他这个样子,谢明枝难免有些失落。
就连绿珠也连连摇头,就算世子身子不好,可一个男人也不能脑子里只有那点风花雪月的事吧,一点民间疾苦都不懂吗,谢家现在都要生死存亡了,世子居然依旧没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即便不懂庶务,也得看出他们姑娘心情不好吧“罢了,世上哪有完美的人,既是我选的,我也不会后悔,大不了我主外,他主内好了。”
绿珠愕然:“我的姑娘,这世上哪有男人主理内宅,女人在外面打拼的,这不是倒反天罡。”
谢明枝并不赞同,有什么不行的:“他没什么大志向,我就保护好他,左右他身体不好,难道还真能让他像我哥哥一样,考个功名回来吗?”反正,她有和离书,若是将来对李续更不满意,两人分道扬镳和平分手便是,她又没对他情根深种,何必一棵树上吊死。至于会不会得罪钱塘王府,以后他们谢家也未必就会比钱塘王府差,等着看呗,没到真的撕破脸时,她总是隐忍不发的。不管是谢明枝还是李续,都不知道,两人谈话已经尽数被人听到耳中。李从手中把玩一个千里镜,他这个位置在高处,被花丛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即便不用手上这玩意儿,也能把那两人看的一览无余。李从嘴角带笑,显然很愉悦。
小福子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睁着一对死鱼眼,站在一边不说话,他们殿下忙的要命,要应付陛下,要跟林氏谈判,渗透金吾卫,居然还有余力跟踪谢姑娘,这样真的不会被姑娘打吗,小福子觉得倾慕姑娘,也不是这么个倾慕法,看来他们陛下要打定主意,强夺人妻了。“本王就说,他们不是一路人。“李从高兴坏了,眼角眉梢依旧露出一点阴鸷:“可惜,她居然那么哄着这个废物蛋,本王要给她抹胭脂,画花钿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情不愿的,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她居然退让至此。”主动涂抹上胭脂,还问他,美不美?
他的妻子,当然很美。
李从不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满脸严肃,整日不是前朝事就是孩子的事,怎么不问问他,她美不美。
殿下到底什么时候跟谢姑娘这么相处过,人家瞧着根本就不认识他。“你觉得她不认识我?”
小福子当然不敢说是。
李从冷笑:“她不过是装作不认识我!”
种种迹象表明,她跟他是一样的,但这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时,李从绝不会贸然行动打草惊蛇,等他把所有的证据摆在她面前,看她还怎么抵赖。想到这,即便看到她与李续叽叽歪歪说了半天废话,也没那么生气了,他该原谅她的,他总会原谅她,子不语怪力乱神,重生,这么虚无缥缈的事,说出来还不被父皇那些妖道,拽到摘星楼里大卸八块。她害怕,害怕自己的异常被人知晓,哪怕是自己这个夫君。没关系,等他搜寻到足够的证据,他总会叫她不得不承认。“李续配不上她,不过是见她生的貌美,又知情识趣,才会这般,时间长了,她会知道,李续就是个绣花枕头一个草包,李续也不是真的爱她。”“殿下缘何这般肯定,奴才瞧着谢姑娘跟世子,也挺说得上来的。”“她在迁就他呢。“李从还待要说什么,亭中闪过一个玄衣人,此人身材倒是惹眼宽肩窄腰的,但脸却出奇的平平无奇,丢到人堆都不会被记住:“事情可办妥了?”
“一切妥当,万无一失,陛下的千秋宴,一定会听到那歌谣。”李从嘴角抬起,露出一个嗜血的笑,他可等不了二十年后才继位,权力太重要了,有了权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而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定下和亲羌人,在这看着她跟别人卿卿我我。这元京城的天,得变一变了。
对于前世今生性格大变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李从已经决定不再去想,想不明白就遵从本能,不管是哪辈子的谢明枝,什么性格的谢明枝,只要她依象是她,还是那个灵魂,她就是他的,绝不容其他男人染指。他呆愣片刻,这才坐着普通马车回府,又换了亲王仪制的马车入了宫。勤政殿面前,常御史苦着脸,叫住了李从:“殿下,殿下留步。”他追上来,蹦豆子一样往外倒苦水:“殿下,陛下又召见一位新道士?这也太不像话,一群道士整日在宫里进进出出,烟熏火燎的,陛下还批了二百斤金子,要建金丹塔,供奉三清,这外头百姓都要吃不上饭了。”李从感同身受,叹气:“谁说不是,可父皇沉溺求仙问道,并不听劝。”常大人压低声音:“听说这道士,还是太子殿下举荐的?太子身为储君,不清反肃正,怎么跟着陛下胡闹呢,殿下私下也不劝劝?”李从心心痛无比:“常大人,本王有几斤几两,能让东宫听劝,本王受东宫赏识,靠的不过是听话二字,本王也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已经设了粥棚,给流民施粥。”
常大人想起,眼前这位苦命殿下,未婚妻都被抢走了,前几日更是因为接手粮价平稳一事,被陛下骂的狗血喷头。
“殿下您,真是不容易,陛下这些年,越发糊涂“常大人,慎言。"李从正色:“这是宫里,小心隔墙有耳。”常大人急忙道:“对,对,看老臣这记性,多亏殿下提醒。”李从微笑安抚:“本王知道老臣们心里委屈,但现在到处都是敌人,常大人务必小心,本王也会强敲侧击,好生劝谏父皇和太子的。”“殿下,您,您辛苦了,粮仓的事,这不是推您出来顶锅。”李从叹气:“职责所在,又能有什么办法,本王会力所能及,将此事平息,只望各位老陈们,能养好身体,这大周朝,还要靠你们。”常大人擦擦眼泪,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七殿下,真是贤啊,若那储位上是七殿下……
他吓了一跳,收回心神,绝不能去想这个问题。李从面色不动,父皇求仙问道,倒是能让他钻空子,那妖道,本就是他帮太子寻的。
虽然说服李续,但谢明枝对钱塘王府的办事能力,并不能太相信,她必须做两手准备,带着愁容回了谢家,一进院就听到一阵阵喝彩,还有练武的霍嚅声谢明月抱住她手臂:“姐姐,家里新请了重阳的武学师傅。”“原先的师傅呢?”
谢明枝正疑惑,一支羽箭从她旁边飞过,射中院中的桃花,洒落一地的桃花瓣。
紧接着,卫凌圆乎乎,带着一点稚气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