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余的人数不胜数，但这些日子陆老爷每次听到“余”这个字，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余秋水。

当然，陆老爷也不敢断定洛生口中的“余老板”就是余秋水。因为他感觉余秋水根本就不可能花一百两银子去买布匹，况且“余老板”的脾气性格也跟余秋水有很大出入。

可当洛生说起余秋水直接拍钱走人的时候，陆老爷的心猛然紧了一下；这招数陆老爷再熟悉不过了，简直就跟前段时间余秋水去找多伟东采办布坯时如出一辙。

只不过上次余秋水是拍下了货单走人，这次是拍下了银子走人。但这些在陆老爷眼中都一样，不成体统。

上次余秋水冲劲太足，对多伟东不是怎么客气，陆老爷亲自向多伟东赔了不是。而这次还没消停几天，余秋水又冲劲太足，对洛生又玩起了这招。霎时陆老爷感觉，余秋水这小子该有人给他提醒了，不然必会惹祸上身。

但对于洛生口中的“余老板”，陆老爷也全是猜测，不过陆老爷有办法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事实。

洛生跟陆老爷聊完天以后就离开了，这时陆老爷立刻就吩咐铁管家，把他儿子铁沉舟给唤了过来。

自从余秋水当上管事的第一天，铁沉舟就听令于自己父亲的话，全天候地监视余秋水。无论余秋水干了些什么，就算一天上了几次茅房，铁沉舟必定全都知道。

这铁沉舟来到陆老爷的书房，见到自己爹爹和陆老爷都在，还没等自己问安行礼，陆老爷就单刀直入道：“沉舟，你告诉我，余秋水今天是不是去青丝坊了？”

“是！而且他还买了一百两的布来填补厂里的空缺。”

铁沉舟没有含糊，同样他也没有替余秋水隐瞒什么。更厉害的是，他竟然也知道余秋水填补染织厂货物的事情。而陆老爷本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洛生口中的“余老板”是不是余秋水，可却无意之中钓出了一条大鱼。

“厂里出什么事了？”

陆老爷神情偏显激动地向身旁的铁管家发问，而铁管家怎么可能会知道出什么事了。但铁管家不知道，此刻一定有个人知道。

只见铁管家冲着自己儿子使了一个眼色，铁沉舟不敢耽误什么，立刻回话道：“老爷，现在染织厂根本赶不上下个月初交货，我想余秋水一定是怕您怪罪他，所以才出此下策。”

听到这话，虽然陆老爷感觉到了余秋水对染织厂上心，但这种做法必然不可取。况且，陆老爷也对余秋水拍下银子就走人的举动也看不惯了。

不过陆老爷倒是没有大发雷霆，他一反常态，显得很平静地对身旁的铁管家交待道：“明天派人让余秋水来找我一下。”

虽说陆老爷话语很平淡，看上去并没有很生气。但这都是假象，铁管家可是对陆老爷那古怪的脾气一清二楚。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随后，陆老爷就歇息了，而铁管家则在自己儿子的陪同下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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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今天是染织厂交货的最后一天，余秋水吃过早饭以后就立刻出门了。

可是他刚从内打开房门，还没走出，突然一支绑着一束红缨的飞镖从他的脸庞一侧掠过，“啪”得一声就钉在了房门之上。这不禁让余秋水顿时楞在了门内好长一会儿，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站门口发什么愣呢？”

白念慈从堂屋端着碗碟走了出来，本想去厨房刷碗洗筷呢。可是看到了站在门口像石头一般的余秋水，免不了问上一句。而余秋水也就在这时恢复了六神，他趁白念慈不注意，赶紧把门上的飞镖给拔了下来，转身藏在身后，对白念慈含糊其辞道：“没什么，刚才跑过去了一只猫而已。”

“猫有什么好看的，又不会看家护院。”白念慈说着，余秋水也没有回答，点了点头就赶紧走出了家门。

刚到胡同口，这时余秋水赶紧把那支飞镖给拿了出来。之前他可不敢对白念慈明说飞镖这个事，因为他怕引起白念慈不必要的担心，而这支飞镖倒是余秋水心有余悸了起来。

这飞镖该不会刚才是想杀我吧？不过我也没有得罪谁，谁会跟我有深仇大怨？余秋水心中泛起了疑问，而这时一道灵光闪现，余秋水此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惊讶了起来。

莫非是杨茂武，陆木季？等下，也有可能是多伟东。上次对他不是怎么客气，而且他也说过自己是个记仇的人。但也有可能是洛掌柜，昨天对他的态度也不是怎么好。

秋水似乎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他把来北京以后自己惹过的人都想了一番，连飞镖上红缨下绑锝一张纸条都没有发现。

“嘿！飞镖上有张纸条。”铁沉舟化妆成乞丐的样子，手端一个破碗，罗锅着腰在余秋水身旁探头探脑。

也多亏铁沉舟的提醒，余秋水这才注意到了红缨下的那张纸条。余秋水赶紧解下，打开看了一眼，只见纸条上写道：你等下会有麻烦，务必在屁股上垫点东西。

看到这话，余秋水整个人都诧异了起来，为什么纸上会是这话？一般这种情况难道不都是写点勒索，威胁什么的吗？余秋水实在想不明白，同时他也好奇起了扔这支飞镖的人的用意是什么。

可是还没等余秋水理清楚，这时一旁的铁沉舟端着破碗，凑到余秋水的跟前，笑脸嘻嘻地说道：“这位爷，赏点钱吧。

铁沉舟打断了余秋水的思考，当然余秋水也没有生面前小乞丐的气，因为他小时候也当过几天乞丐，知道乞丐的生活不容易。顿时余秋水就感同身受，连忙掏出了自己身上仅有的几文钱。刚想放入铁沉舟的破碗中，可这时余秋水留心地看了他一眼。

这名乞丐，虽然穿的烂，但身上没有一点异味，辫子也打理的很好。脸上虽也脏兮兮的，但却看不到一丝风吹日晒的影子。而且这名乞丐也很年轻，有手有脚就是有点罗锅。顿时余秋水就感觉这是一名假乞丐。

而铁沉舟见余秋水拿着几文钱久久不放入自己碗中，立马没好气地冲他嚷嚷道：“这位爷，就几文钱您到底给不给我啊！”说完，铁沉舟就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一把抢过了余秋水手中的几文钱，并一溜烟地跑开了，留下一脸错愕的余秋水愣愣地站了半天。

现在的乞丐可真行。余秋水心中无奈道，暗暗叹了一口气就向染织厂走了过去。

一路上，余秋水一直在想飞镖的事情，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染织厂。

由于明天就要到交货的日子了，余秋水还是暂时放下了飞镖的事情，脱去袍子就去帮后院工人们干活了。

差不多临近中午的时候，余秋水正在后院干的起劲，这时孙先生风风火火地跑到了他的面前说道：“余爷，刚才陆家派人过来，说让您去一趟陆家找陆老爷。”

听到这话，余秋水神经敏感了起来。陆老爷让我去找他干嘛？难道已经知道我填货的事了？余秋水往最坏的地方想着，当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显然余秋水是做了亏心事。

现如今，余秋水也不能不去陆家。他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准备去陆家走一遭。而就当他刚穿上衣袍，顿时他便想起了飞镖上的话：你等下会有麻烦，务必在屁股上垫点东西。

难道飞镖上说得麻烦就是我去陆家？如果这是真的，看样子我填货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余秋水想到这里，认为以陆老爷的脾气说不准还真会揍自己，顿时他便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可是他转念又一想，这扔飞镖的人未免也知道的太多了，而且为什么要告诉我？

虽然余秋水对扔飞镖的人充满了疑问，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余秋水也不去猜测飞镖上的话的真伪。他连忙找了一些布段子塞到了自己的裤子里，随后便向陆家赶了过去。

……

……

刚到陆家，余秋水就被看门的李小头给带到了陆老爷的书房。

此刻陆老爷正专心致志地在桌子上挥毫写字，知道余秋水来了也不去搭理余秋水，对余秋水真可谓是视而不见。

而余秋水见到这种情况，也不敢先开口言语。一是怕打扰陆老爷写字，二是怕陆老爷对自己发脾气。他就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陆老爷依旧书写着大字，气氛显得异常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都快半个时辰了。

陆老爷写了一张字，又写了一张字，就是不去搭理余秋水。而此刻的余秋水马上就要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了，他清了清嗓子，下定决心刚想开口对陆老爷说话。

可谁成想到，陆老爷在这时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冷心冷面地抢在对余秋水的前面问道：“你不是性子很冲吗？如今怎么能耐住性子看我写了半个时辰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