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挖坑建灶,吹起号子大喊“民以食为天”,热热闹闹的开饭。关边楚望望身后的兄弟,心想正是因为有他们,自己才能位至副团练。他没曾想自己会阴差阳错地落脚古德县,并延续着为民请命的使命与吐气扬眉的初衷。回想起与豹子搏斗的那日,自己甚至乎已经在预想被豹子啃食的情景了,但只用了一招就让豹子毙命;又想起阿金大闹衙门要找自己晦气一事。感到震撼与后怕。昨晚战斗一夜,兄弟们早已困乏。饭毕归队时,关边楚看到了这个情况,露出愁容,劝道:“关外危机四伏,性命与睡觉孰轻孰重,兄弟们仔细掂量。”颇多的感慨,颇多的思考,压得关边楚喘不过气来,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如此张扬地带兵出关,敌人肯定会闻到自己的味道,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前来索命。更有甚者,苏仙一系列军事行动的信息不胫而走,甚嚣尘上,必然引起土匪注目的同时,还引起另外一些人的注意。
“哞……”
突然传来牛叫声,关边楚回头一看,不远不近之外,数十个人携枪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吓出一身冷汗,这些人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身后的?幸亏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见他们神情自若,缓慢地走近来,其中一个壮汉横跨在牛背上,左肩挂着一条枪,右手拿着的匕首被他频频抛起,翻了个跟头,又稳稳地坠入掌心里。
他的脊梁很挺直,显得正气凛然,不怒自威。但他的双眼冷冷地盯着关边楚,满是邪意。看来来者不善。虽然关边楚不认识他,但在战场上除自己人以外,所有人都是敌人。知故问:“你是谁?来干什么?”他没有回答。跟随在旁的其中一人特别显眼,因为他手里捧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上面刻了字,但关边楚不认得是什么字。从着装来看,他们并不是土匪。因为土匪穷,穿的衣服都是东拼西补的补丁破衣。但如果他们不是土匪,而又能出现在这里并如此淡定的,不是神通广大就是黑白通吃的能人。兄弟们不由地发怵,就算是关边楚也不敢轻举妄动,重复又问:“你到底是谁?来干什么?”
“短命鬼,我候你好几天了,你终于走出军营了!”那人十分稳健地翻身下牛,把枪递给了随从,咬着匕首,把衣袖和裤脚一层一层地摺起来,只留了左裤脚不摺。
衣袖和裤脚四个口,他们都只摺了三口,显得统一。关边楚不知道这是他们为了方便动手而将衣袖、裤脚摺起来的,抑或是一种标识,想必后者可能性大些。只见那人对着匕首的刀面呵气,然后用手抹去雾气,使刀锋反射亮光,有恐吓的味道。关边楚问:“你找吾何事?吾与你无冤无仇,没必要亮刀枪吧?”
“谁说无仇?我今天来,就是要收了你!”
看着对方把玩在手的刀刃,关边楚显得有些紧张,故作镇定地又问:“吾不杀无名之鬼,你到底是谁?”
“三点会,八桂堂,苦末社,胡志辉!”大弟重重地表明着自己的身份,关边楚显然懵了,他提示道:“你欺人太甚,重伤我两位兄弟,若不杀你,难泄心头之恨。”
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这不过是些小事,相较于抵御土匪,根本就不值一提。还是正事要紧。关边楚学会了圆滑,道:“此事是吾之过错,给你些银两,此事作罢,如何?”
“伤我兄弟如断我手足,钱?”大弟发了怒,侧身弓步,左手反刀,右手握拳,摆出架势。见状,关边楚的兄弟端平了枪,直指大弟。但他似乎没有惧怕。
关边楚问:“如果吾应招,是否既往不咎?”
“来!”大弟招招手示意,万分挑衅。
关志卿捋袖上前,说:“冤有头债有主,吾来!”但关长康立马阻挡了他,劝关边楚:“大哥,不与他单打,吾人多枪多!”
兄弟们又在叽叽喳喳地吵耳,关边楚沉默不语,没他发话谁敢乱动?大弟特意又添了一句:“生死不究。”关边楚一怔,仍在考虑。但大弟不饶,笑道:“怕啦?亏你还是在枪口下过日子!”
重重舒了口气,关边楚将自己壮硕的身躯与大弟比较一番,觉得稳赢。便拔出开山刀,作好防御姿态。可还没容他开口说“来吧,做个了断吧”,大弟已不由分说,出其不意地冲了上来,用匕首一捅。关边楚往后挪步,两手握刀由上往下向着大弟的脑门斩去,大弟立马往下一趴,用手撑地把自己推了出去,令关边楚的这一刀砍在了泥土里。
彼此的兄弟们都在呐喊,但双方始终都没有发生语言侮辱或者暗中袭击。
大弟只看了兄弟们一眼,起身又向关边楚捅过来。结果关边楚侧身翻躲,还是躲过他的刀尖。可这一次进攻大弟吸取经验了,他并没有很使劲,所以当捅不中关边楚的时候身体没有惯性前倒,而是稳住自己,一个反手又捅向关边楚,把匕首****了他的大衣里。幸好关边楚反应及时,衣服里的身躯已经扭到一边了。大弟见他面不改色,自己手中的刀也没有遇到阻力,心知没捅到位,便横着刀在他衣服里乱划。本以为能见红,但只是割开他左肋的一部分布料而已。关边楚低头一看,被划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已经耷拉下来,但幸好人无事,抬头再战!可他少有单打独斗的经验,就在低头看衣服还没来得及抬头的时候,大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用左手锁住他拿刀的手并往后崴,使他一时使不上力,然后持匕首的右手迅速地捅向关边楚。眼看着就要捅进自己的肚皮了,关边楚连忙锁住大弟的右手。两个人是你锁我,我锁你,谁也不让谁。
此时还是大弟占了先机,用力把关边楚往后压,差点就把关边楚摔倒在地,都怪他背后的一株杉木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可大弟牢牢地将他摁在树干上,右腿伸成弓步顶住他的下肢,然后一咬牙,使劲儿把被锁住的右手抽了出来,又迅速松开左手,抵在他的腹部,压着他的双手,使关边楚根本无力反抗,也动弹不得,不得不钦佩于大弟的游刃有余,又懊悔着自己轻敌。
死亡,是与生俱来的恐惧。关边楚不由自主地抽搐,脸部的肌肉一阵一阵痉挛。大弟冷眼相待,轻蔑一笑,手中舞动的匕首耀着冷光。道:“记住,见了阎罗王,你便说是被胡志辉所杀的。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说完,大弟刚想动手,就在这一瞬间,嘣、嘣、嘣急速交错的一阵枪响,在场的兄弟倒下不少,但明明敌我都没有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