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罗马和叶吉拿到了新的步枪,新的任务也派了下来。连长在罗马迈开步子之前,顺手把他的医护兵臂章扯掉,塞到腰包里。即便看着他满脸的不解,但再也没说什么,坐回原地接着摆弄那支啤酒瓶。

罗马也没有再多问,跟着叶吉向着坦克障碍飞奔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坦克障碍旁边的一个井盖上,喘着粗气蹲在叶吉旁边警戒,老班长阵亡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叶吉麻利的背好枪,把工具飞快的铺开在地上,选中一支撬杆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井盖撬开,搬去来扔在一边。回到原地拿出一些电表和钳子,很快就做完一些简单的测试,不过很明显,得到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于是看着罗马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把工具收起来。

“连长,没有电。”

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连长深深吸了一口刚点燃的烟。副排长把火机收回兜里,连忙提议说:

“连长要不咱们把工兵用的发电机抬上去吧。”

很快几个士兵把那个有些分量的家伙灌满油,抬了上去。

半个小时之后,前方开阔的街道上,几辆坦克缓缓前行,后面跟了些突击队的士兵。日军疑神疑鬼的样子,看来是担心两边的建筑里有埋伏。

一道拦腰截断街道的坦克障碍边上,有一个弹坑,叶吉和罗马静静的躺在里面。静静等待敌人中招,障碍上的汽车已经用电缆连接在一起了,电缆就栓在车轴上,橡胶做的轮胎能有效的阻止电流向大地传导。

敌人的坦克开始发射高爆炮弹,直线飞行后就硬邦邦的砸在他们两个的周围,大地随之一阵又一阵的震颤着。罗马在心中默默祈祷不要发生什么意外才好,引擎的声音越近他的心跳就越快,手里死死拽着启动柴油发电机的拉杆,就怕它关键时候掉链子打不着。

终于坦克的准头了一些。坑外一阵玻璃和金属的碎裂声,中间的一辆汽车被击中之后,在空中华丽的翻了跟头,重重的摔了个四脚朝天,栓在上的电缆也被硬生生的拽断了。

没等罗马反应过来,叶吉已经拿起备用的电缆爬出弹坑,猫着腰杆跑了过去,一下就扑倒在被掀翻的汽车。

头顶不停的有炮弹嘶吼,叶吉只好用深呼吸来克制自己的手哆嗦。麻利的绞掉胶皮后黄色的铜丝裸露了出来,向上伸出手去摸了一阵,终于碰到了车轴的位置,把电缆重新拧上,铜丝毫不客气的扎了他的手指,他只能用嘴吮吸来镇痛,很快另外的电缆也被重新连接。

叶吉从右边的悄悄探出了头,几辆日军的坦克已经越来越近,留给他脱身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必须马上回到弹坑里。回过头来,他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起身往回跑,没跑上几步,突然感觉到膝盖一阵撕裂的剧烈疼痛,接着就被迫做了一个侧空翻,重重的摔在不满坚硬瓦砾的地上,几乎快要晕了过去。

翁的一下罗马的脑海炸开了花,他最揪心的事情还是发生,炮弹在叶吉的腿边爆炸,直接削掉了他的小腿。没有出现第二个念头的时候,他就爬出弹坑往叶吉的身边跑去,敌人甚至用机枪开始扫射了。罗马一把拽起叶吉就往自己的肩膀上扛,被这么一扛,被摔得喘不过气来的叶吉,终于缓过劲来。

眼看弹坑越来越近了,但就在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罗马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接着就被一阵风给吹进弹坑里,摔了个倒栽葱。

两个人摔得双眼冒着金星,罗马腰被炮弹惊险的蹭了一层皮。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如果不迅速制止血这个家伙很快就会没有命。想着就把衣服脱下来就往叶吉的腿上勒,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之后扛起他就要往外跑,现在要去找一些药品帮助这个失血有些多的家伙血压升高。

“罗马别管我了,坦克已经上来了。”

叶吉有气无力的推开罗马。

这时弹坑外,一辆坦克已经噼里啪啦的碾碎一辆汽车的引擎盖,很快就会像擀面杖一样把这辆车推成一张铁皮。他咬了咬牙,只好把叶吉尽量放平在地上。那辆坦克也发现他们停了下来,阵地上的子弹打在它的厚实的装甲上,四处飞散,如同隔靴挠痒。黑洞洞的炮口压低了最大俯角,已经瞄准了罗马二人。

阵地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副连长的身边放着好几支装满了汽油的啤酒瓶,瓶口都塞了一条白色的毛巾,一支打火机被玩弄在他的手指之间。一边的连长一直在抽着烟,肩上靠着的那支步枪已经上了刺刀。其他散兵坑里的士兵手里也在拿着汽油桶在准备着燃烧瓶,每个人都被命令作最坏的准备,突然一声兴奋的叫喊划破了沉闷的气氛。

“连长,坦克不动了!”

“真的?”

连长有些不敢相信拿过望远镜来,看了看,说:“赶紧给营长打报告!”

罗马拉动了发动拉杆,发电机突突突的吐着烟,电缆里瞬间奔腾着电流,顺着履带承重轮就侵入了坦克内部。日军的坦克车长,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被一根藤蔓一样紧紧栓在底盘上,肌肉不住的抽搐。他痛苦的嘶吼着,用尽全力也不能够抬起来其中的一只脚,只好任凭两股强大的力量从双脚传送上来顶在心脏上,好像就要把这东西顶出胸腔一样。

终于他累得精疲力竭,放弃了抵抗。视野中歪着脖子晕在座位上的驾驶,也慢慢被黑暗吞噬了。发射的命令永远烂在他的肚子里面。

没有了坦克的掩护,日军的进攻变得软弱无力。接近傍晚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山,双方都很疲惫,大规模的战斗已经停止了。阵地开始有小道消息在士兵之间口耳相传,最振奋人心的说法是传长江的控制权被从重庆出发的援军重新夺取了,日军很可能被被包饺子。

等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的时候,发电机的油料已经见了底。敌人却又摸了上来,罗马已经筋疲力尽。不过敌人依然没有看出这其中的奥秘,坦克依然在愚蠢的冲击。

他晕晕沉沉的拉了一下发动拉杆,发电机抽搐了一下就没了动静。罗马也无能为力的,那边剧烈燃烧的火焰,说明运送汽油的士兵已经阵亡在半路上了。

敌人的坦克也已经隆隆把障碍碾个粉碎,不会再有人把汽油交到他的手中了,心里顿时悲哀起来。没想到身边的人付出了这么沉重代价,终究没能守到支援的到来,顿时悲中生怨气,怨什么?埋怨那些慢手慢脚的援军。但没有和叶吉一起撤回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死在这里了,把手雷用电缆胶皮捆好之后,发现没有壮行的酒,真是可惜,毅然在枪林弹雨中站直了身体。不过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看不懂,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几辆艾布拉姆斯如同倒带一样,从他的面前全速倒退了回去。

天空中几枚亮点砸了过来。

“嘭嘭嘭!”

一连串的爆炸中,罗马像一片风中的叶子般无力,被刮倒在坑里。很快疲惫的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几架武装直升机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掠过,带出强大的风让他喘不过气来,机枪和导弹发射的焰火闪耀着。

此时他身后的阵地上已经一片欢腾了,他用尽力气起身张望,十几辆99式坦克和各式步兵战车全速开过他的面前,卷起来厚重的尘土,杀入了溃败的日军中。

顿时杀声震天,天空中直升机不停的驱赶敌人的战车,被击中的坦克火光冲天。地面上99式坦克和步兵战车追赶着奔逃的日军,机枪的窜射中,防护优良下**被射成了碎块,训练有素的战斗意志被恐慌淹没。

罗马追随战友而去,脚步蹿蹿倒到,头似千斤重,子弹在他的身边呼啸而过。艰难的迈上几步之后,好似跌入一个坑中,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四周如同台风过境后的宁静,夜里反攻的战斗一直推到了长江边,配合长江上的友军,在江边包了日军的饺子,一万五千名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士兵被压缩在八个街区的范围里,最终被空地一体的攻势下被彻底打垮,一夜间超过98%的士兵阵亡,通往江边码头的路上满是日军血淋淋的尸体。

副排长带着罗马给没死彻底的日军挨个补花生米,不过他们的行头看起来更像防疫人员。全球著名的人道主义机构,红十字会已经在凌晨派出了观察员,监督中**队的善后行为。观察员搜查了每个人的身上,确认没有携带枪支之后,就拿出一份确认手续给副排长签字,之后就离开了,副排长笑着骂那几个美国人都是傻大个,翻过一具日军的尸体把出他的手枪。

走之前营长给他们的命令是,

“如果有观察员在场,大家就该喷药的就喷药,该救助的就救助。但是!如果没在场就该干嘛的就干嘛。上面交待说了,我们只跟日本人签署了遗体归还协议,所以有伤员,要先变成遗体再归还。”

说着营长就吐了一口吐沫,表情突然带了一股轻微的杀气。

“如果被红十字的人发现,那就让这些美国人永远的闭嘴,到时候以误杀报告就行了!行动!”

但实际情况是,中日双方在红十字会主持的伤员急救问题会议上,分歧巨大。中方认为这是红十字会的事情,但日本人担心红十字的力量展开过慢,导致过多的伤员死亡,认为这是中国人的义务。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代表们在谈判上掀了桌子,差点就动了粗。

尽管带着口罩,但新兵面带惧色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呆呆的看罗马他们在尸体堆里行走着,没一个敢动手。所以补枪的工作重担落在罗马二人的肩,副排长只好让他们负责把尸体搬上卡车。

长江边上,已经停靠了红十字会的船,等待着许许多多这样的满载尸体的货车。

时至中午,士兵们都嚷嚷着有些饥渴。于是副排长和罗马只好带着他们回到了营地,两个人走到一间搭建在民房里的野战医院里门口。看见军医合上文件夹对连长交待着什么。

“病人的情绪有点躁动,去安慰一下,如果不行,我只好给他打镇定剂。伤口不能在崩开了,都已经缝烂了。”

连长点了点头,看着提着饭菜的罗马和副排长二人,心中不禁一阵酸楚,一场恶仗下来就剩这么几个弟兄,。

听见推门的声音,床边的二班长回过头来。接着连长后面冒出罗马和副排长。

他的身旁,叶吉的脸色苍白,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旁边的病号饭一口没动。听见连长推了门,终于开了从抬下来到现在的第一口话。

“连长!我现在断了腿跟个废物没有区别了。”

连长和声和气抬起饭来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平平安安了多好啊。老子要是你呀,开心个半死。再也用不着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来吃一口。”

叶吉像个孩子一样一口把把饭含入嘴中,嚼着说:“我还想跟着你去打仗。”

连长笑着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叶吉嚼了两口看见了罗马,就打算找点人来欺负。

“罗马,那天我不是不想去救班长。是你丫说话太气人了。害我被大家合起伙整惨了,你给我说清楚。”

不禁回想起某一次分发补给的时候,一包面包被很不客气的扔到他面前的地上,但当他抬起恶狠狠的眼神想要发作时,却发现对方也个正面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这让他有些难堪,捡起来补给就丢掉了尊严。苦笑了一下,肚中腾起的饿意,让他还是缓缓的伸出了手去够那包东西,可是面包又被那支脚,不友好踹得远了一些。叶吉依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悲愤,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响。终于放弃了起身去拣东西的念头,这口恶气可是在他的心中憋了许久。现在仗着连长喂饭,要好好的欺负回来。

罗马接过话来,有些克制的说:“是~,那天是我说话过份了,给您陪个不是好吗?”

伸出手去作了个揖,心里却在暗骂,老子救你一命的事怎么就忘了呢?。

下午,几辆坦克拖车开到了营地上,那几辆完好的艾布拉姆斯和十式,极大的引起高层的兴趣。副排长和罗马被指派去负责指挥吊装工作。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了,他们已经接到了撤编令和新的报到令,明天就是分别,之后的事情,富贵在天生死有命的,谁说得准呢?

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第二天,罗马和连长上车要走时,送行的二班长把一本笔记本从车窗里塞给罗马说:“留给你做纪念吧。”

罗马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勉强的笑着接过来。随着坦克拖车的队伍离开了。

汽车晃动中晨光和煦,罗马打开了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他们连从虹桥出发时的合影,一百多张可爱的笑脸就在几天之前,还好好活着呢,他把笔记本合上后就紧紧的搂在胸口,头扭朝窗外默默落泪。连长在旁边怕被他的情绪感染,连忙骂道:

“哭个球。老子们私底下叫你丫什么?你知道吗?”

罗马红着眼看着连长,带着沉重的哭腔。

“不知道”

连长突然脸上乐了一下,

“罗黛玉!”

罗马一听,马上破涕为笑。不过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绰号是连长突然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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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中华人民共和国恪守该国一直声明的核武器使用政策和立场,美利坚合众国就不会干涉东亚黄种人之间的事务。

摘自《夏威夷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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