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三人又得出一回风头,再次担任打头阵的先头兵的位置。江明同学一挂档,踩了一大脚油门,径直就要往一个院墙撞去——墙头上有几个日本兵在射击。
副驾驶位上的孙治勇赶紧抓住了方向盘:“我了个去!撞墙?”
江明不解:“上边有鬼孑!”
孙治勇道:“我又不瞎!你当这是坦克?”
江明仍然不明白:“这是装甲车,撞倒个墙不是小菜?”
孙治勇急道:“快打方向盘去撞门!你个猪!还有十来个院子,再撞个两三次车子趴窝了你顶到前面去冲锋?”
墙头那几个日本兵也看到了装甲车,开始往这里射击,打得驾驶室前的铁板叮叮作响。
江明一时火起,又惊又怕,大吼道:“下次再说!”
“轰隆”一声巨响,那几个日本兵连人带散落的墙砖倒在地上。然后立即被随后蜂拥而上的217团战士乱刀砍死。
实际上,江明动作根本没必要这么大,他实际上只要专心把车开好就好了——战士们躲在车后面,接近了曰军据守的各个院子之后,自然会散开攻击。
不到10分钟,果然剩下的院子全被拔除。实际上当江明开着装甲车拔除了四五个院子之后,装甲车已经被日本兵扔出的手雷炸得熄了火,不过这时这伙曰军大势已去,又牺牲了一些战士后,剩下的院子也被217团的战士们一鼓作气拿下。
与撤离白台子时不同,从蔡家峪撤离时江明等人心情是沉重的,横穿村子回返的时候,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217团的战士们的遗体,因为撤离时没那么多的人手,只有少部分战死的官兵遗体有相熟的战友背起,而更多战死的战士就静静的躺在废墟和战火中,像是默默的送他们取得胜利的战友离去。还有一些战士在战斗中负伤,有一些伤重的战士,显然需要立即进行手术,但这不是可能的,他们多半可能会牺牲在撤回的路途中。但是现在,都有其他的战士负责护送。
这支由217团仅存的中坚力量组成的夜袭部队,来时600多人,到这时回撤,只剩区区不到300人,还小半带伤。
万幸的是,回撤的路上再没生什么波折,217团又赶了十多里山路,终于又回返到滦河岸边,过了河,就是兰旗地,基本就可以算是29军的势力范围了。这时,东方才露出鱼肚白。
初春的滦河,部分河面上的冰都开始消解,过个人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还带着200多斤重的山炮零件,这可就不保险。王长海和过家芳正犯难,就见对面岸边有个人影趟着冰面就过来了,王长海一看,原来是个半大小子。看打扮,应该是当地的村民。
“长官!”那少年倒也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卫兵领着他来到王长海面前时,长官两个喊得倒也脆脆作响。
王长海笑问道:“娃子,这一大早的,不在自家炕头捂着,跑到河边做什么?”
那少年脖子一梗,说道:“长官,咱叫刘景万,今年15,打去年就成了亲,娃都生了!按咱们村的规矩,可算是大人了,您可不能再叫我娃了!”
王长海一声大笑,道:“没看出来啊,哈哈,那姓刘的后生,你找我?啥事?”
刘景万回道:“我瞅着您的人马过了大半了,还剩小半没过河的,都扛着铁疙瘩,那根大大的铁筒子,是炮管吧?”
王长海奇道:“算你小子有点见识,这是咱们杀了鬼孑夺回来的山炮!为了方便送回去,拆零碎了好背扛。”说完王长海心里一动,接着问道:“我正发愁呢,你看这冰面过人问题不大,要是炮过河,就怕不保险,这零件只要少了一个,就等于一门山炮没了。你是本地人,有招没有?”
刘景万道:“其实长官您的部队昨晚经过咱们这块地咱就知道楞,只是怕耽误您打仗,都没出来凑热闹,昨晚咱一宿没睡踏实,这天麻麻亮就实在在炕上呆不下去了,出门来到河边溜溜,果然长官还有用得着咱的地方!”说完还呵呵傻笑了一声,颇为得意,然后他接着说道:“您啊,让您的兵跟我来,前面滦河有个小弯,那里的冰历来冻得最浅,咱家有条船拴在那,在咱们村可算大船了,运个千把斤不成问题!”
果然,跟着刘景万行不远处,就有一条船拴在岸边,只见刘景万举起包了铁头的船浆,朝着冰面又是敲又是戳,没多久就弄出一块可以行船的水面来。待得217团扛炮的战士们上了船,刘景万将浆在岸上一点,船便向对岸驶去。
过了河,进了兰旗地村。王长海决定在村子里稍事休息,因为他也听刘景万说了,其实当地老乡早知道中国军队夜袭的事,何况战士们经过一整晚的行军和战斗,加上有的战士还扛着山炮零件,有的战士扛着炮弹,还有的战士背扶伤员,更有的战士背着相熟的战友的遗体,所以绝大部分战士的体力早就透支了。
果然,一进村,就发现有刘景万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村长刘振达带着几户村民早就烧好了热水、烙好了大饼备用着了。王长海边喝着热水,啃着饼子,边和过家芳商量一些事情。
江明、孙治勇和周祺早就累得要瘫倒了,这会也老实不客气,寻个老乡的空炕头就赖在上面了,一个一个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俱都心想:要说这年头打仗真是苦,挨枪子比起行军累成狗好像都小事了。三人因为有战术背心中的水袋和王小莹准备的大饼,其实既不渴又不饿,就是一个字——累。
屠喜这时也寻了过来,看着三人的模样,赶紧说:“孙少尉,你们休息可以啊,可千万别真个睡着了,要不然可就醒不了了!”
江明呼啦一下起了身,气道:“小喜子,你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就叫醒不了啦?嘁!晦气!呸呸呸呸…”
屠喜脸都憋红了,那年头的人可是真信迷信,搁到现代人可能只是尴尬一下,屠喜却是真觉得对不起教导过他的“教官”们。
稍事休整以后,王长海再次带领217团出发。考虑到这其实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王长海命令战士们将带回的战士遗体都留下,拜托村长刘振达寻处掩埋。
刘振达在217团走后,不负所托,带着村民们将战士们的遗体背到没门山掩埋,并且每年清明都有村民自发前去祭拜。因为不久之后,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签署,这里变成了日本人的势力范围,当地村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解放。悠悠82载之后的2015年,此事迹才见诸报端。
久战疲弊,过了滦河基本上应该可以算是安全,虽然还没有碰到接应的部队,但是队伍上下的气氛都较为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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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3月11夜至12日凌晨,布署在喜峰口的中国军队夜袭曰军成功。
左翼,分二路,一路由29军109旅217团绕攻曰军炮兵阵地,摧毁曰军火炮十余门,烧毁辎重无数,缴获明治41年式75mm山炮二门(要知道,一个3万人的29军,只有10余门性能落后的山炮和野炮!这二门缴获的明治41年式75mm山炮在29军领导人的心目中能有何地位,可想而知。),炮弹四十余发,机枪十余挺。另一路由109旅旅长赵登禹带伤亲领特务营和第224团(董升堂)沿滦河而进,将敌之西堡子、后仗子、天堡城、横城子等十余处据点之敌人全部围歼,后又进攻曰军骑兵驻地营房,苦战至拂晓,曰军援兵至,不得已撤退。
右翼佟泽光旅长率领,在铁门关集中。该队以226团(李九思)为基干,附有218团(童瑾荣)之一部组成。首歼跑岭庄之敌,继向关王台前进。因连日小雪,路窄道滑,部队行动十分困难。关王台位置,在长城高地之下,除突出轻取容易奏效外,必需集中足够之兵力,12日凌晨我军一举突破,歼敌颇多。待长城高地敌人火力支援时,守敌早日溃逃。我绕袭队乘胜追击,并令童团急向白台子以北挺进,选择要点,将通宽城子凹道破坏堵塞。断敌退路及增援。李九思团在白台子以东各高地激战数小时将敌全部肃清。斯时已闻我王团已占领白台子,士气益振。即挥师南攻喜峰口东北高地之敌。
战斗打响后,王治邦旅长,令守备阵地之刘团戴团跃出阵地夹击,仰攻于敌瞰制炮火之下,守敌守隅顽抗,死守待援,一时炮火震天,弹如雨注,兼以冰雪坚滑,以致我官兵攀攻不易,未获与我绕攻部队夹击之效。双方激战至12日下午3时,我攻击部队伤亡颇重。经请示后撤回原防。
此战之后,12日晚有敌装甲车三、四十辆,马车百余辆,满载日、朝伤员,向宽城退去。
赵登禹的109旅亦在12日撤往后方休整,原防交与110旅接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