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十日，各项挑战生理极限的艰苦训练机械重复，列兵们始终没有等到想象中如同真人CS的丛林模拟对战，也没有进行传说中最可怕的负重长行军，他们甚至连天天背在肩上的95式自动步枪都没有开过一发。

萧然说，底子还没练好就想搞对战？不好意思，本轮拉练没有对战项目。

何明昭说，想长行军啊？那就再做1000个淤泥仰卧起坐，在荆棘里低姿匍匐一星期，做好走48小时不合眼的准备。

几近刁难的条件，欧杨扬和尹天竟然带头说好。何明昭挑了挑眉，领着众人玩叼着雷管做俯卧撑的游戏。

雷管已经扯开引线，10秒内如果做不到8个俯卧撑并将其丢开就会被炸得脑袋开花。本来，这是一项极度考验队员心理的训练，然而有了之前萧然“蹲炸药边拆解组合手枪”的经历，欧杨扬一口气做了9个俯卧撑才丢开雷管，秦帆远更是挑战起自己手臂的速度，就连胆子最小的尚筱飞都一脸平和地咬住烧着的雷管。何明昭朝围观的萧然吹了个口哨，萧然扬着眉，脸上有得意洋洋的笑。

训练间隙，何明昭有时会架着直升机飞出去查看地形，或是到临近部队进行补给。每次直-18A“突突突”升空的时候，欧杨扬不管在干嘛都会停下来，谭舸等人也会一边打望一边露出“哇塞，我也想开”的表情。终于有一次，列兵们向萧然打听起何明昭为什么连直升机都会开，得到的结论却把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萧然说：“我俩都会啊，以前在陆航受过训，开直-18A算什么，我俩是在武直-10上和敌人拼火力的标配。”

“我们也要学直升机吗？”欧杨扬整个人都嗨了，有朝一日，他也想开着武直-10在天上浪。

“那倒不一定，大队每年都会派部分成员接受直升机驾驶、潜艇驾驶等特训，但三栖精兵对应的海空作战只有伞机降和潜水。”萧然耐心地解释，“不过肯定得有部分人精通直升机和潜艇的，很多行动保密性太高，我们不能依靠兄弟部队。”

“****，作战不靠陆航和海陆的支援，直接自己干啊！”欧杨扬两个拳头握紧，全身上下都在嚎叫“老子现在就想干一票”！

“难怪都说特种部队要什么有什么！”白亦附议，据军中盛传，全军最好的狙击枪、防弹衣、单兵辅助装备全部只供7大特种部队。

“傻子，你们想多了。”萧然拍拍欧杨扬和白亦的头顶，语气由说起开直升机时的小小得瑟渐渐平静下来，“比起其他兄弟部队，特种部队的确是要什么有什么，装备什么先进来什么，什么昂贵用什么，就连单兵食物，我们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不过，其实我们很多时候根本用不到它们。你们来了大队，要学习的就不仅是怎么使用最好的武器，还要学习怎么把最烂的玩意儿玩出最**的效果，在没水没食物时不让自己饿死并保持最强战斗力。”

萧然停下看了看他的兵，尹天坐在角落低着头，欧杨扬的双唇抿成一条线，白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又说：“特种部队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壕那么风光，等你们真正成为特种兵后，你们会在大队看到一个绝不会对外界开放的烈士墙。我们和武警的反恐特勤部队不同，他们牺牲后是光荣的国家英雄，很多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名字，而我们的兄弟如果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有时连遗体都不会被带回。”

“这就是特种兵的命，所以既然选择成为这枚插入敌后的尖刀，就不要抱着要什么有什么的心态，正是在要什么没有什么的环境中，才需要我们这样的人。”萧然收起严肃的表情，单手勾住欧杨扬的脖子摇，“别把供给齐全的特种部队想得太神通广大，真正无所不能的是我们，特种兵！”

而要成为这样的特种兵，训练强度便会逐日更加变态。

新一天的训练刚刚开始，何明昭就在临时营地前不大的空地上用树枝草叶堆成一个大圈，随后，他将3个小组的每对成员背靠背绑住双手，命令他们蹲在树枝草叶上做蛙跳。

蛙跳不难，难的是背向蛙跳，难的是正向蛙跳的人背后有个难以起跳的同伴。

数圈后，这种姿势别扭的蛙跳似乎也难不了精力充沛的准特种兵了，欧杨扬甚至还蹭在尹天背上，大声催促：“尹天，磨磨唧唧干什么，跳远一点又不会扯着蛋！”

蛙跳的确扯不着蛋，可若是底下起火，一个没跳好就可能烧着蛋。

何明昭将一把火扔在树枝草叶上，顿时，高度正好的火苗在空地上烧出一个大火圈，他后退一步，朝惊讶得彼此挣扎想站起的队员们喊：“不想吃烤鸡蛋烤猪蹄的就给我跳！”

“****！妈的！快跳啊！”眼看着火呼啦一下就烧到自己裆下，3组队员就像开水里扑腾的青蛙，如何明昭所说，为了避免重要部位被烧，他们只能用尽全力跳至最高，并将蹲下的时间控制在最少。特战作训服材料特殊，火漂一下不至于烧穿，可铮铮男儿向来将命根子看得比命重，那里要真成了熟鸡蛋，以后还混个屁啊！

恐惧、惊异、愤怒，19岁男子汉被引爆出来的力量惊人。短时间的慌乱后，尹天和欧杨扬最先调整好步子，他们喊着整齐又洪亮的口号，同时高高跃起，脚尖点地的瞬间又再次先前跳进。欧杨扬满脸是汗，跳过何明昭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尹天则全身肌肉紧绷，自始至终目视前方，牢牢掌控着两人的方向。

清晨的鸡飞狗跳之后，熬过了“夺命之痛”的6人被带到一处落差足足有30米的瀑布边。丛林中早上气温较低，初生的太阳难以将阳光送进层层叠嶂的低地。

站在瀑布边，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何明昭带头脱下迷彩上衣和战术背心，摘下QGF03头盔，哗啦啦的水流巨墙前，8个精壮的男子并排而立。

“抗冲击训练，我先示范一下，注意看我姿势，等会儿一个个来！”何明昭淌过瀑布下方的溪流，踩着光滑的石头迈入瀑布，他一手护头顶一手护后颈，一动不动立于白色的水幕中，犹如一尊千年的雕塑。

“看好了，注意头顶和后颈，这个高度的瀑布相当于从10层高楼冲下来的水。”瀑布轰鸣，萧然用最大的声音朝队员们吼，“不要看他现在做得轻松，你们等下一定要保护好头颈！”

5分钟，一个看似“小意思”的时间，何明昭从瀑布中走出，他并未回到队列，而是在猛烈的溅水中虚着眼睛大喊：“谁第一个来！”

“我！”欧杨扬毫不犹豫冲出队伍，他三步并成两步跑向何明昭身边，途中还差点脚下打滑摔进水里。

“抱住头和脖子！我刚才的动作记住没？”在瀑布边说话只能靠吼，何明昭在欧杨扬想要站进瀑布时稳住他的腰。

“记住了！”欧杨扬闭着眼睛护住头颈，左脚一瞪，迅速踩进接受抗冲击训练的位置。

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穿透四周，欧杨扬在水中浑身剧烈颤抖，而1分钟后，他就连吼声都变音、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尹天一直盯着欧杨扬，他确定他姿势没有问题，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叫得这么惨？

“等你进去了，你就会明白。”萧然并不打算解释，看样子他不担心欧杨扬会出事。

“坚持！”何明昭踩在湿滑的石头上，一只手摁着欧杨扬的腰，一只手压着他护头的手，他半个人都暴露在瀑布中，身体却没有得到半点保护。

“啊！”又一声几乎要哭出来的吼声，没人知道欧杨扬是在回应何明昭，还是仅仅在徒劳嘶喊。

5分钟后，何明昭将欧杨扬从瀑布里捞出来，萧然淌水过去扶起他，回到岸边时，他双唇泛白，说不出话。

第二人，秦帆远。

第三人，白亦。

第四人，尚筱飞。

第五人，谭舸。

尹天最后一个走向瀑布，而在这之前，原本只闻瀑布声的林间回荡着不绝的嘶吼和何明昭一声声严厉的“坚持”，他并不知道同伴们为什么会高喊，直到他做好保护准备，踏入瀑布的那一刻。

无孔不入的冰冷，重锤尖刀一般的激流。在被白浪淹没的世界，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摸不到，浑身上下唯一的感觉就是来自头部的剧痛，痛得窒息，痛得崩溃，而痛到无法忍受时，呐喊成了唯一硬扛的途径。

“都回过神来了没？从明天起，每天到这里来玩水，直到你们能独立承受一刻钟为止！”将麻木的尹天丢在岸边，何明昭站在发愣的“落汤鸡”们面前，阳光逐渐照进林子，他上半身挂着的水珠闪闪发亮。

“是！”乏力却又不甘的回答，就连刚刚从瀑布里下来的尹天都死命撑起身子。

“好，休息5分钟，下一项水中倒立起坐，然然过来示范一下。”何明昭边说便从背囊里抽出一捆麻绳，“10个怎么样？”

“行。”萧然走到水深接近1米的地方倒立，何明昭将他的双腿绑在恰好弯过来的粗壮树枝上。列兵们各个围拢，看他们的教官又要怎么玩自己玩他们。

倒悬水中，锁骨以下全部浸在水里，萧然双手抱头，腰部重重一挺，上半身像在平地做仰卧起坐似地在空中折向大腿。

10个，做到最后两个时，绑腿的麻绳已经晃得厉害。

“水中倒悬起坐，要诀是快，你们在水中无法呼吸，大脑充血缺氧，如果做得慢了，全身一麻木就更做不起来。我们大队的最高纪录是20个，你们头一次来，做5个我就满意了。”何明昭将萧然放下来，右手摇着麻绳道：“不过如果谁连3个也做不起，那就立马打包滚蛋。”

欧杨扬又是第一个上，他做了6个，最后1次不管怎么挣扎也没法将头伸出水面。

秦帆远和白亦做了5个，白亦被放下时牙齿颤得厉害，他扶着秦帆远大惊道：“天哪，怎么那么难！”

谭舸也做了5个，不过最后1个动作变形不算数，他坐在水里大口喘气，刚才的呼吸困难让他自胸口到脸颊都红了起来。

尚筱飞差点没合格，他第1个就做得十分艰难，第3个做完后一头扎进水中动弹不得，最后还是被何明昭拽起来。

尹天压轴出场，做了7个，他最后1个纯属为了超过欧杨扬，那腰扭得萧然一直扯着嗓子提醒“你再扭绳子就要断了”。

艰辛又刺激的野外训练，短暂的休息时间弥足珍贵。躺在露水褪去的草地上，突然有人说：“你们听见没，刚才教官叫咱教官然然！”

“叫得真亲！”

“然然这名儿真好听！”

“我妈以前叫他然然他还生气。”

“然然，然然，然然！”

“瞎嚎什么！”

“不是，我们得区分他俩啊，总不能一直‘教官’，‘咱教官’吧，何明昭也是咱教官啊！”

“就是，我们叫咱教官然然吧！”

“何明昭肯定会整死我们。”

“那就然然教官？”

“这个可以有！”

“好名儿！”

“然然教官！”

“都他妈什么娘炮名字！”列兵们的小声讨论传到萧然耳朵里，他背靠在何明昭身上，右手无意识地捏着一棵绿油油的小草转。

“然然嘛，好听。”何明昭抄手闭目养神，嘴角挂着难得放松的笑，“我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