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降特训的第一天，已经是上等兵的6人并没有进行什么特殊训练，他们只是在辜彧的带领下将20公里负重越野、扛圆木冲刺等日常体力训练拉了一遍，剩下的，便只是类似相互了解的“聊天”。

按新兵头一年的训练项目，侦察连、营是不会教授列兵们基础跳伞技巧的，这就意味着辜彧必须手把手地从零教起。

“我们要学些什么？”尚筱飞坐在400米障碍场的二郎板边，欧杨扬和尹天背对背坐在离他不远的云梯上。

“什么都要学，基础地面动作，跳圆伞，操作翼伞，超低空跳，高原跳，海上跳……”辜彧靠在云梯的立柱上，“明年得向军区申请申请，让列兵提前学学跳伞基础。”

“我们只有两个月，掌握所有技能时间肯定很紧。”欧杨扬扣着手指算要学多少项目，眉头不经意地轻轻挑起。

“掌握不了所有技能，只有尽可能地多。”尹天将右手挽过头顶，拍了拍欧杨扬的脑袋，“是不是，教官？”

“越多越好，如果你们通过明年6月的考核成为真正的特种兵……”辜彧仰起头，因为阳光而微闭着的眼睛对上尹天的眸子，“现在每多掌握一项技能，将来的实战中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教官，那我们的伞降成绩怎样算通过呢？”秦帆远和白亦叉着双腿坐在独木桥上，他扯着嗓子喊：“是不是要像跳伞比赛那样踩靶子？”

“那是八一表演队的绝活儿。”辜彧冲秦帆远笑了笑，又说：“我们不用。”

“那我们怎样考核？”白亦想起体力耐力训练的最终考核，顿时耸了耸脖子。

“没有考核，我不给你们安排考核。”辜彧回过头，眼睛平静地盯着前方。

“啊？”欧杨扬双手抓着云梯，身子往下倾出一半，“不考核？”

“这两个月里，只要你们完成我教的所有跳伞项目，最后我就算你们通过。”辜彧下意识地往上举起双手，“小心点，别掉下来了。”

“只是通过？没有其他要求？”尹天蹲在欧杨扬身边，一手拽着他的后领，“比如说跳伞准度？”

“不用，能跳就行。”辜彧看着他们，想了想又笑道：“只要你们别抓着飞机门不敢跳就行。”

“那怎么可能！”欧杨扬用鼻子喷了口气，他对跳伞早就跃跃欲试了。

“教官，那是不是每年交给你多少人，你交给下一位教官的也是多少人？”尚筱飞撑着下巴，他也不怕跳伞的，他敢肯定他们6人没一个是抓着飞机门的软蛋。

“有时不是。”辜彧抿了抿双唇，他的镜片反光，没人看得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戚。

“是不敢跳吗？”白亦踩在独木桥上，双手压在秦帆远肩上大声问。

“不，经过老何那种训练的兵，没一个不是争当第一的。”辜彧微微皱起眉，语气有不易察觉的变化，“他们都是好兵，没有一个人退缩，只是有的人……没有当上特种兵的运气而已。”

并没有挑明的一句话，所有人都听懂了。

“有多少……人，没有通过伞降的考核？”集体沉默，尹天从云梯上一跃而下。

“3人，都是最好的兵。”辜彧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白色的云就像一朵朵开在空中的伞花，然而总是有一些人，他们也曾仔细检查伞具，他们也曾一丝不苟地学习，属于他们的伞花却终究无法盛开在蓝天下。

伞降事故，在训练、装备均是一流的特种部队中，很多时候人们只能将其无奈地归结为运气。当事者无辜殒命，旁观者无能为力，辜彧3次看着他的兵勇敢地跃出机舱，却最终挣扎着坠向大地，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目睹他们年轻生命的消逝。

那些都是还没有成为真正特种兵的军人，如果没有凭着一腔热血参加选训，他们的人生或许将是另一番模样。

“萧然一定跟你们说过，我们大队每个人都很迷信，迷信运气。”辜彧继续说，“我也是，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戴平光眼镜吗？”

没人回答。

“前些年我眼睛受了点小伤，必须戴着眼镜挡风沙，结果那年的伞降训练，每个人都完成得很好，没人……出事，连被磕碰的人都没有。”辜彧的嘴角往上翘了翘，又道：“所以后来我就一直戴着它，第二年、第三年的训练也都没有出状况。”

尹天靠在云梯的另一边立柱上，欲言又止。

“很迷信是不是？”辜彧的声音有些自嘲，“可我希望，我带的每一个兵，都能平平安安。”

“放心吧教官。”欧杨扬倒吊在云梯上，嘴角挂着令人心安的骄傲，他说：“我保证，我们6人运气都很好！”

沉重的气氛被欧杨扬的带头表决心驱散，白亦突然说起“政委也戴眼镜”，辜彧清了清嗓子说他那是真的近视眼镜，一群人又好奇起来。

“特种大队也有近视眼哦？”

“人家是政委，懂不懂！”

“就是，政委又不是特种兵！”

“政治干部最麻烦，以前我们连里的指导员事儿特多。”

“我们也是！不过我们连的指导员被连长修理了哈哈哈。”

“教官，莫愿凌政委是不是也会被大队长修理？”提问的是欧杨扬，想知道答案的是大家，搞军事的都烦搞政治的，就连屁大的上等兵也不例外。

“呃……”辜彧推着眼镜，他在思考要如何告诉准特种兵们莫愿凌不是普通的政治干部，“首先，大队长不会修理他，其次，他也是特种兵，如果今年冬天条件允许，你们可能会跟着他去东北挨挨冻。”

“什么？”尹天略诧异，什么时候政治干部也能搞军事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全国特种大队的政委都是假的，呃也不是假的……”辜彧觉得自己咬了舌头，“有的部队里政治干部强势，有的部队里军事干部强势，但是在特种大队，谁强势的问题根本不用讨论。”